第20章 Kiss Fire 吻火之夜(1)(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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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一點。KissFire好像春運的列車,裏麵擠滿了扭動著的人群,散發著酒精,香水和狐臭的氣味兒。震耳欲聾的搖滾樂,仿佛車輪飛速旋轉時與鋼軌發出的巨響。

我硬著頭皮,在這超載的車廂裏擠來擠去。

有個家夥在直徑不到半米的圓台上跳著鋼管舞。他身體異常強壯,T形內褲的邊緣塞滿了鈔票。我從他腳邊經過,有一張鈔票正好飄飄悠悠地從我眼前飄過。我把它撿起來遞上去。他低頭衝我擠擠右眼,彎腰用手撫摸我的背,我立刻滿臉發燒,感覺自己像在馬路邊撿到一分錢的小學生。

這輩子還沒什麼場合讓我這麼慌過。當年校長和片兒警一起找我談話的時候都沒有。

剛才在酒吧門口兒,當看門兒的墨西哥人收了我二十美元,又往我胳膊上蓋了一個熒光的戳子開始,我的脊背就隱隱地冒冷汗了。我想如果不是為了找桐子,我根本就不會走進這裏來。

雖然周圍都是人,可我覺得孤零零的,仿佛被丟棄到戈壁灘上的小孩子,夜幕降臨,伸手不見五指。四周滾動著射燈,就好像野獸的眼睛,閃閃地讓我渾身的汗毛都往起豎。

我高飛這輩子怵過什麼?

我挺直了脖子,仰著頭四處張望。

可桐子他跑哪兒去了?

這種地方兒,他也能受得了?

我加快腳步,使出吃奶的勁兒在人群中擠來擠去,就好像在打著漩渦的洪水中搜救溺水者,又好像在原始森林的灌木叢中尋找失蹤者,過不多時,連我自己都快要窒息了。

在黑暗而擁擠的人群中找人,簡直比我原先的設想要艱巨一百倍。無數的緊身背心兒,無數高舉過頭的戴著手鏈的手,還有無數釘著耳環的耳朵,它們不停地在我眼前晃動,卻全不是我要找的!

突然間,我的心髒狂跳起來,因為在那不停閃爍變幻的燈光裏,我的確看見一個側影,坐在圓桌邊向著狂舞的人群發呆。他的鏡片上紛飛著五彩的燈光,好像千禧夜舊金山摩天樓玻璃窗上反射的禮花和激光表演。那側影像極了桐子,盡管他戴著眼鏡兒,而桐子雖然有點近視,卻早表示誓死也不會戴近視眼鏡。

我忍不住向著他走過去,有點兒冒失地突然出現在他麵前。然後我看見那張臉,足足比桐子滄桑十歲。

早該想到的。桐子怎麼會在這種地方戴眼鏡?

他也猛地抬頭看我,好像突然從沉思中驚醒一般。我沒開口,音樂聲音太響,我嗓門兒不大,索性不白廢力氣。而且我也沒心思去解釋我的唐突。他不是我要找的人,我幹嗎還跟他廢話呢?我快步把自己混進舞池裏,可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他似乎也在看我,隔著五彩斑斕的鏡片兒。

我趕快把臉扭開了,眼前換做誰的後腦勺,頭發根根倒豎著,像隻遇到敵人的刺蝟。我渾身的血液都一股腦地往上衝,連毛細血管也都緊張著。我猛地拉住“刺蝟”的細胳膊,硬生生把他拖到牆角,狠狠瞪著他一字一句地問:

“桐在哪兒?”

Ebby有點發懵,額頭上擠出好幾排皺紋兒,好像徒手畫的圍棋棋盤,而他圓睜的小眼睛就是兩粒圍棋子兒,隻是被人不小心丟在棋盤外邊兒了。

過了大半天他才反應過來,仿佛是定格的錄像帶突然恢複了播放,他臉上的笑容一氣嗬成,眼睛從綠豆變成月牙兒,脖子和肩膀也好像抹了機油,似乎可以三百六十度地旋轉。他聳聳肩,尖著聲音用英語對我說:

“桐?我不知道他到哪兒去了,剛才還見到他呀?”

他旋轉著腦袋好像在四處尋找。我手裏加力,扭緊了他的胳膊怒吼一聲兒:“你把他帶到這兒幹嘛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