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方瑩在,晚飯自然比平時豐盛。四菜一湯,外加方瑩特意炸的春卷兒。
方瑩解釋說今晚算是給桐子補過生日。Ebby一下子興奮起來,眉飛色舞道:“真沒想到,桐的生日竟然和我是同一天!”說罷就要攬桐子的脖子。
我一把架開Ebby的胳膊。Ebby衝我翻了翻白眼兒,嘴裏連珠炮似的繼續往下說:“那天晚上的生日Party多熱鬧,桐真該留下來跟我們一起慶祝!”。
我說你們的Party太高級,你朋友更高級,我們可不敢高攀。
不知Ebby聽沒聽懂我的意思,他反倒尖聲笑起來,渾身扭動得好像挨了大力金剛指,每根骨頭都被捏成一寸一寸的。他邊笑邊說:“他們哪裏高級?就是比較時尚而已,其實他們都很喜歡你們,特別是Larry,就是KissFire的老板,他可從來對誰都看不上眼的,昨晚卻一直跟我打聽桐,哎呀嘖嘖嘖……”
方瑩在旁邊支棱著耳朵滿臉狐疑。我兩頰發熱,桐子臉上也變了色。我趕快岔開話頭兒,大聲地宣布桐子做家教的消息。方瑩立刻就樂了,飛速地在桐子臉上親了一口,桐子歪頭躲可沒躲開,臉立刻變成豬肝色。
Ebby尖著聲兒起哄,小女生臉也發了紅,可畢竟是方瑩,一抬眉毛,硬做出一副“怎麼著吧”的樣子來。我本想借題發揮,拿他倆開開心。可忽而又覺得意興闌珊。我腦子裏突然晃出KissFire老板的那雙病猴子眼,並不在什麼醒目的位置,而是藏在某個陰暗的犄角旮旯裏,好像黃昏時街牌子上的字,不專門去看,總感覺到它的存在;可盯著它看,卻又看不清楚了。
吃了晚飯,Ebby照例要去酒吧狂歡,而我呢,也照例要出門兒,把那間早就插不下腳的臥室留給桐子和方瑩。今兒我用不著思考該往哪兒去,方瑩早給我安排好了——她跟蔣文韜通著電話,當著我麵兒說:“文韜姐啊,高飛又要被我們轟出去了,嗬嗬,你收留不收留他啊?”
我高聲叫:“你甭替我操心!”
方瑩用手捂住話筒,擠眉弄眼兒地跟我說:“人家沒意見!嗬嗬,你就快著點兒去吧,記著早點兒回來啊,我還得過去睡覺呢!”
方瑩每次來,必到蔣文韜家睡覺。我說這是多此一舉,小女生卻說:要不然我睡客廳你們倆睡屋裏?我說你不怕深更半夜的Ebby帶什麼人回來?小女生吐吐舌頭說那我還是去文韜那兒睡,正好兒跟她聊聊。
照我說這就落了那句老話兒,既要做什麼又要立什麼。桐子又不是沒去U大住過,那會兒桐子還剛出院,我就不信她能讓桐子睡客廳,難道桐子還能讓她睡客廳?
愛去哪兒睡就去哪兒睡,就算去蔣門神那兒睡我都沒意見,可別老把我也折騰進去。腿長在我身上,我愛找誰就找誰,難道離了方瑩地球還不轉了?為這個我給了她點兒臉子看。我咬牙說了一句“真讓您費心了”,轉身兒就出了門兒,聽她在我背後喊:“哎你別好心當成驢肝肺啊,我可是為你們……”
我“咚”的一聲兒把後麵的話關在門裏邊兒。
不過我還是去找了蔣文韜——總不能讓人挨家白等著。
我們又去看了兩塊錢一場的過氣兒電影兒。新上映的片子我可看不起,一張票九塊,倆人加起來十八。爆米花兒我們舍不得買,飲料則是不用買——蔣文韜偷偷帶進去兩罐子可口可樂,電影開演了才鬼鬼祟祟地打開喝。然後整整一晚上她就把那罐子放在嘴唇兒邊上,這倒省得講話了。今兒晚上她又穿了裙子,裙子上的褶子好像也不見了。她眼睛始終盯住電影屏幕,頭一動不動,以至於從她那付大眼鏡兒上也能看出電影的情節來。電影再無聊,也能把那眼鏡片兒照得跟萬花筒似的。我好歹堅持著沒睡著,算是對得起她的裙子。
看完電影兒我們開車回家。先到我家接桐子和方瑩;再到蔣文韜家把方瑩和蔣文韜卸下,最後我和桐子開回家。四個人一輛車子,幾乎每個周末都進行著同樣的搬運,就好像小時候玩兒的華容道,裏麵那個四四方方的關羽,挪來挪去挪不出手掌大個塑料小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