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心血來潮(1)(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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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子當了兩回家教,回來興奮得不得了。他說這活兒白癡也能幹,就跟掰著手指頭教數數差不多。這種工作再來十個八個他也應付得了,他準備到報紙上多發點兒廣告。

我早料到Justin不但成不了電子工程師,估計去商店賣電子琴都有困難。報紙上的廣告我早發了不少,可除了Justin家,還沒接到別人的電話。看來全灣區的Justin並不多,而且世界各名牌大學的高材生矽穀最不稀罕,大街上隨便一抓就一大把,所以桐子未必真的緊俏。

再說期末眼看就到了,期末考試是不能完全不準備的。而老板的談話讓我實在不好意思不認真努力地做試驗,另外桐子的C++有個期末大作業,難度係數超高,估計在我認識的所有C++高手能力範圍之外。除此之外還有許多煩心的事,都趕在期末的時候來湊熱鬧,比如拿了交通違章罰單得去學交規,汽車油燈亮了得換機油。

添亂的事還不止這些——大清早地一進實驗室,我竟然接到一個電話,是某生物機械公司的老板打來的!我心說生物公司的找我幹嗎?過了一秒鍾猛地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立馬兒出了一後背冷汗——還好讓我接到,當初不知腦子到哪國遛彎兒去了,怎麼簡曆上竟然留的實驗室的電話?

電話裏那位老板自我介紹,說他是猶太人,公司規模不大隻有50人,可前途遠大而且很快就準備上市。

我說我是中國人,學曆不算高也沒多少工作經驗,可信心十足希望以後能像他一樣事業有成。

其實我根本沒想要這份工作。我這人不論有沒有誠心,事情隻要做了,就總想做好,不能輸給人家。我爸早教育過我,事事要強未必是好事,特別是心術如果不正,要強隻有一時之快,以後的苦頭還長著呢。時隔多年回頭想想,俺爹這話還真有道理。

猶太老板廢話不多,稍作寒暄就言歸正傳,在電話裏一口氣考了我一堆中學物理,什麼A和B同時從兩點相對出發,加速度各是多少,加速了多少秒,過多久能在什麼位置相遇。雖說我昨晚又溜進機房幫桐子編了一整夜程序,可這種小兒科的題目我就是一個禮拜不睡覺也能做出來。最後猶太老頭兒問我這周五上午能不能去麵試。我想也不想就回答沒問題——周五是春季學期的最後一天,該幹的事我也都幹完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客廳的沙發裏,心裏突然想起麵試的事。真沒想到隻發了一份兒簡曆就能拿到麵試,可如果去麵試,會不會就真的拿到offer了?轉念一想,麵試而已,我一沒工作經驗,二沒工作身份,三沒一點兒生物的背景,哪能那麼容易就拿到Offer了?我們係有人連續麵試了倆月還拿不到offer,我這純屬八字兒沒一撇兒,去麵試一下兒權當增加點兒經驗。

我聽見窗外有許多不同的蟲子在啾啾地叫。不過才四月,草地裏就這麼熱鬧了。我睜眼看著黑黢黢的房頂兒,聽見桐子在屋子裏咳嗽了兩聲兒。

要是真的工作了,就可以租一套房子,跟桐子一塊兒搬進去,再買兩張舒坦的床——我身子底下的沙發熱烘烘的像烤爐,烤得我有點兒熱血澎湃。睡了這麼久了,今兒晚上才發現,原來這沙發這麼軟,睡著一點兒也不舒服!

不過即便工作了,錢也還得省著花。桐子的學費一學期九千,也就是每月三千。可我一個月工資能有多少?四千?五千?刨去稅還剩多少?好像有點兒不夠用。好在暑假快到了,桐子不用上課,也就無從交學費。他歸了包堆一年上九個月的課,三九二萬七,工資扣了稅,怎麼著也該有三萬多。湊合還夠用。

可桐子能痛痛快快兒用我的錢嗎?這倒不難,打張借條兒給他就是,大不了給他計利息:別以為我白給你啊——我腦子裏想象著跟他的對話——這可是高利貸!看在跟你熟的份上,年利率百分之十吧,什麼?我黑?你還別不識抬舉,這可是專門兒給你的優惠,你以後成了大教授,還怕還不清嗎?

桐子他會怎麼說?還是什麼也不說,就一個勁兒傻笑?

我努力閉上眼,可越來越沒了睡意。

其實百分之十的利息太低,最好百分之五十,百分之五百,讓他一輩子都還不清。這算不算是白日夢?

我趕快又把眼睛睜開,還好是黑天,可我怎麼竟然失眠了?廚房裏的水龍頭一直在滴滴答答地滴水,是新毛病還是老毛病?我怎麼以前從來沒聽到過?

我又閉上眼,強迫自己睡覺,什麼也不想。朦朦朧朧地,我卻瞅見方瑩挎著桐子的胳臂,衝我嘻嘻笑著說:高飛你一定要來喝我們的喜酒哦!桐子卻繃臉,好像並不大情願。我問他:你真想清楚了?他卻看都不看我一眼,當我根本不存在。這時候蔣文韜突然出現了,戴著黑框眼鏡兒,穿著帶褶的裙子,還用手摩挲著裙子上的褶子。她也挎起我的胳臂,小聲兒問我:咱給他們送點兒什麼?她身上有股子丁香味兒,不知是洗發水兒還是香皂。她慢慢向著我靠過來,好像小腦出了故障,我用身子頂住她,她的背軟綿綿熱乎乎的,好像冬天放在暖氣上烤熱的鴨絨枕頭,讓我覺得熱,越來越熱,簡直熱得快要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