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過猶不及(三)(1 / 2)

“小凡死後,就有人報到了安州,那時,他就下令殺了我妻兒。”高應看著高複岑,卸下恭順的溫和,剩餘的全是悶在心底裏最深層的憤怒,“我不允,他便連夜從安州趕回來,生怕泄露了他殺人煉藥的勾當。”

高複岑默不作聲,冷笑置之,一個身如螻蟻的草芥罷了,不足為懼。

高應道:“直到你們進府,他又欲對我妻兒下手,我無法隻得將內人藏起來,派人假扮她;同時,讓影衛在回舟台殺了全明,造成溺亡的假象以示警告。那時,我並不知道高家總管是兄弟二人,一個在明一個在暗,想來便是用全安來做幌子。錯殺了無辜,全是拜他所賜!又想著若是除掉公主,家主必會大喜過望,才在七月初八晚,派出死士,他身上當有高家影衛的川烏丸。”

“逆子,滿口胡沁!”高複岑臉上青白交加,“怪我平日裏縱容於你,竟敢在諸位朝臣麵前信口雌黃。莫不是受了誰的指使,不認罪也就罷了,還陷本家於不義,欺瞞聖人,混淆視聽,該當何罪?”

旁聽門下尚書二省官員聞言議論紛紛,多是指責高複岑倒行逆施,一時間炙手可熱的高家成了萬夫所指的暴徒!

高應似乎極其滿意,得意地看了他一眼又接著道:“是我,徹底激怒了他,以我身在安州的阿爺脅迫,並允我留阿岩一條性命……我無法,隻得依照他的命令,複又派出殺全安的人,引公主府的少使入府,用她之手將……毒殺,嫁禍公主。那日那位郎君所言不差,毒名為孔雀碎,是高家影衛所製,見血封喉,又極易招惹。如此一來,少使殺的人就不止一個了,那時便是我們脫身的好時候。可事後我後悔了,應和二十二年起,我就代他做這等殺人越貨的勾當,惡貫滿盈……所以,連妻兒也保不住……”

說到憤懣之處,索性起身躍至高複岑眼前。衙役死死攔下,才沒叫他從高複岑身上揭下一層皮來。

他嘴角噙著釋然的笑意,“既然我護不住他們,倒不如隨他們一處去了。恰好,七月初十,聖人龍顏大怒,將公主禁足。他喜形於色,便叫我按照約定昨夜把流民送出城去。滕郎君入府,我是曉得的,既然決心赴死,也不會為難他。昨日索性就在他煉藥之處,誓要天下人看看,名噪一時的兵部侍郎高公是個人麵獸心的禽獸。”

他居高臨下看著他,“我也要你嚐嚐家破人亡,身敗名裂的滋味。高公,父親大人,兒子的這份孝心可還滿意?”

魏綽歎了一口氣,揮手叫書記把記錄的口供拿給他看,轉臉問高複岑道:“高公若是對此有何異議,大可說出來,不分明之處一概詢問了。”

“問,怎麼問?”高複岑振袖而起,“全是這個逆子惹是生非,某勸阻於他,幾番無果,索性怪罪到某身上來。你們這些人慣會捕風捉影,尋著些蛛絲馬跡就能栽贓一陷害。高家是何等樣的門楣,豈容你們隨意侮辱。一個不知高低的黃毛丫頭也就罷了,諸位都是久經宦海,怎麼也偏聽偏信,受小人蠱惑!”

魏綽也不以為意,接著問道:“那麼高郎君的下落,可否告知?”高複岑狠狠地瞪了魏綽一眼,轉身欲走。

“慢著!”長孫姒慢騰騰地放下茶盞,斜著眼睛看他,“方才我有句話沒聽清楚,高公說不知高低?也不知道這高是誰,低是誰?貴妃,聖人?亦或者你,還是聖人?再怎麼說高家也是聖人姻親,貴妃殿下得寵,如日中天,現在反倒鬧不明白高低,傳出去不就是一樁笑話麼?”

聖人纏綿病榻,貴妃後宮飛揚跋扈,一來二去難免自視甚高。高複岑隻當她是個橫衝直撞不曉事的娘子,不會放在眼裏,如今,難得怒極攻心遞了個把柄來。

高複岑自知說錯了話,可又拉不下臉麵,邁步便向外走,守在門外的幾名參軍擁過來將他攔阻。

他羞惱萬分,轉身對緩步而來的魏綽道:“魏京兆,隨意拘禁朝廷要員,這是什麼意思?”

魏綽向來耿直聞名,自然不會將他的厲色放在眼裏,揖禮道:“高公身有嫌疑,又說不出駁詞來,某若是放走了,到了聖人麵前也無法交差。如今,暫且委屈高公幾個時辰,到了聖人跟前再行分辯。”

“魏綽,你好大的膽子!”

高複岑怒不可遏,反身就要奪近身參軍的佩刀,無奈寡不敵眾,被牢牢地製住。魏綽直起身來,冷笑道:“行凶傷人,某也會據實稟告天聽,高公一路走好!”

他回身歸座,議論紛紛的聲音也漸漸淺了下去。案子收了尾,挑出一樁驚天的波瀾,誰都無話可說;自然有高家的門客,想要求個情寬宥則個,隻怕也沒那個膽量。紛紛起身告辭,約著進宮麵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