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天使來過(2 / 2)

張之林和杜致遠看見他惡恨恨的目光,心頭也是一凜,這種情況下,誰也不敢輕易開口,訕訕地向後退了兩步。他們倆的人任務,明的是給周之平幫忙,實際上是看住周之平,不要讓他和相關人接觸,以免串供。現在看來,這些都是沒有必要了。在這裏,唯一可能與周之平串供的就是她老婆玉兒,現躺在手術床上連身家性命都顧不上,還有什麼供可串?

緊跟過來的章樹彬伸出大手按住周之平的肩頭:“小周,沒事的,我們已經和院長聯係過了,他會組織最好的技術骨幹來搶救。”章樹彬其實心頭也是很緊張,若是因為雙規周之平,導致他老婆有個三長兩短,那紀檢辦案也太不近人情了,傳出去,自己不好交待呀。

周之平連眼皮都沒抬,他對這個副書記沒有什麼好感,沒有證據卻把人雙規,這是什麼破事呀!若是因為他們,耽擱了玉兒,我不把你紀委翻出個底朝天不完事,他心裏恨恨地想。

“快、快,轉院。”還沒有等周之平弄明白產後蛋白尿是什麼東西,幾個小護士一陣風似的跑了出來,大聲喊道。同時,迅速把他的手拽倒一摞憑證跟前:“快簽字,馬上轉陽東人民醫院。”

周之平手飛快地動了一下,然後三步並作兩步躥到產房門前,使勁一拉,兩扇門“嘩啦”一聲大開。

隻見幾個護士、大夫已經推著產車“嚓嚓”地衝了過來。大家一陣忙亂,把產婦合力搬向了停在外麵的救護車上。

“玉兒、玉兒……”救護車上,周之平大聲地喊著玉兒的名字,緊緊握住了那蒼白的小手。用手撫摸那無比熟悉的俊俏的臉頰,撫摸著那圓溜溜孕育著生命的小腹。

象等待了半個世紀,玉兒才幽幽醒來,她兩隻眼睛向四處轉動,艱難地尋找著那熟悉的聲音。

她看見了之平,看見了那個讓她牽掛了二十多個日日夜夜的之平,看見了那張帥氣的麵孔上依稀掛著淚花。

她笑了,她從嘴角擠出一絲微笑,給她相知相許的愛人。那絲勉強擠出的微笑,在周之平看來,比苦笑還苦,比慘笑還慘,好生悲涼。周之平心頭一冷,不祥劃過他的靈魂,他想到了母親,想起了母親曾說過的那些話,“人生人,嚇死人呀。”

自己和玉兒倆個都年輕,太大意了,該讓母親過來的,也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他想。

“等完了,咱們就回家…回…樟地。”玉兒斷斷結續地說著,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打濕了周之平的胸膛。

“是,咱們三人回家,還有咱們的平兒。”周之平安慰道,擦去玉兒腮邊晶瑩的淚花。

好漫長的夜呀,好漫長的路呀,怎麼還不到呢?玉兒手臂上的掛的藥瓶“吧嗒、吧嗒”地往下滴答,把人心都滴碎了。

“我的孩子,孩子……”玉兒聲嘶力竭的哭喊聲在陽東人民醫院的產房裏久久回蕩,聽者無不落淚、聞之無不動容。

漫漫長夜裏,一出又出一出的人間悲劇接鍾上演,那個美麗的小天使沒能來到人間,她帶著玉兒和周之平夫妻的無限悲傷,輕盈地飛走了。

每個孩子都是天使,那個已經被喚作平兒的小天使在人間驚鴻一瞥,又轉瞬回歸長然天,她長滿了羽翼,飛得太快了,快得連她的生身父母都沒來得及匆匆作別。

周之平身心俱疲,玉兒心力交悴,夫妻兩個都像被人抽走了精氣神,一下子就垮了。

周之平沒有再回滄山紀委辦案點,對他的雙規到此結束。

章書記說,沒有證據能夠證明周之平曾經向梁大地行賄,梁大地斷然否認,周之平也未承認,事情已經調查核實清楚,可以放人。

其實在章樹彬的內心,他對周之平心懷愧疚:由於工作上疏忽,給當事人造成了無可彌補的傷害,雖然說此事不是直接由於“雙規”引起,畢竟若沒有“雙規”,周之平夫婦也許不需要承受這樣的痛苦。二個身處異地年輕人,他們不是貪髒枉法的貪官,他們不是以公循私的蠹蟲,他們隻是迫不得已、小心謹慎生活的普通人而已。

雲開霧散,周之平又回歸了以前的平靜,隻是這平靜付出了太大的代價,讓人心靈難以承受。而玉兒卻比以前話更少,精神頭也很糟糕。

周之平把玉兒的母親從老家接了過來,照顧玉兒的飲食起居。家鄉話在母女倆之間流淌,家鄉飯找回曾經的溫馨。漸漸地,日出東方,母女倆相伴買菜晨煉,夕陽西下,玉兒陪母親散步河灘,在流淌的日子裏,傷口慢慢地再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