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你曾是我敬愛的人，但後來你的圓滑和世故使我對你產生了隔閡。你的變化是社會造成的，而我則試圖改變它使之變得更好！
還有汪老師，你是一個曆經磨難但仍不失去熱情的人。你 20世紀 60年代來疆紮根，你教會我們思考人生和社會，你教會我怎樣處世為人，以及用一雙率直的眼睛來觀察生活和世界。你教會了我怎樣用知識來武裝自己，同樣，也是你教會了我做一個平凡的、默默地工作的人。我會報答你的，不僅在事業上，將來也在生活上。我不會忘記你還有一個癱瘓多年的妻子，還有三個上中學的孩子。我怎麼會忘記這一切呢？
漸漸地，他沉沉地睡去了……他感到自己騎著車飛跑著，豪邁地行駛在無邊的、由於朝日的映射而泛著金光的千裏大戈壁上。那迎風招展的紅柳、梭梭樹，仿佛在向他招手……多麼藍的天、多麼遼闊的大地啊。在這千裏無人的靜地你才會真正明白生命的偉大和大自然的魅力，你才會更加珍惜你年輕的生活……
你迅速地蹬著輪子，它像一葉小舟，歡快地載著你奔向了延安寶塔山……老山麻栗坡 ……火狐、大蜥蜴和沙鼠遠遠地注視著你，為你有這樣的膽識而欽佩不已，更有那一片片年輕的胡楊林在遠處向你致以綠色的問候！你也從它們那挺拔的身影悟到了生活的嚴峻和多彩，更加堅定地蹬動車輪，在這無邊的空寂之原上，向著心中的目標進發……那轟隆隆巨響著的沙暴正是為你送行的聲聲戰鼓……不知不覺，窗外漸漸明亮起來，東方現出了朝霞。
十三
父母同意鄭克先做生意、後去念自費大學的決定了。幾次買賣，使他手頭有了一些積蓄。他決定再借一些，做一次大一點兒的買賣。豁豁牙告訴他，說最近服裝市場上西裝銷路很好，而且進的貨價錢很低，都是外國產的。他又去找了豁豁牙。
“如果你真需要錢的話，我可以借給你一千元。不過，你得給我一件值錢的玩意兒做抵押，以免過期還不上你小子賴賬。在這個世界上我隻相信錢。怎麼樣？我還可以幫你跑跑腿，幫你搞到一批西裝。你把錢都給我，賺來的咱們三七開，我三你七，怎麼樣？”
鄭克沉吟不語。他對這家夥的話既感到高興又感到擔心。高興的是如果這一次成功，那收益是很大的。擔心的是這家夥很狡猾，萬一上當怎麼辦？
然而他還是選擇了與之合作。因為冒險所獲得的成功總是出人意料的。他細細一算，依手頭的錢，可以弄到 150套西服，每套賺 15～20元，那麼可賺 3000元左右，三七開，自己可得 2000元左右，這可是一個不小的數字。鄭克激動得捏緊了拳頭。
他決定拿父親珍藏的那一盒古錢幣給豁豁牙做抵押，以期得到他的 1000元借款。豁豁牙辦事相當麻利，這一點令鄭克很滿意。當他清點大疊各色西裝時，一陣喜悅湧上了心頭。 “150套，沒錯。”鄭克親熱地拍了拍豁豁牙的肩膀。他卻沒有察覺到對方的嘴角浮出了一個得意的、難以捉摸的微笑。
“三七開啊。”豁豁牙在鄭克走出門的時候，還沒忘叮囑一句。鄭克拿著這 1 50套西裝，經過了一個星期的奔波，心一下子涼了。原來這些西裝全是從外國“進口”來的舊西裝，據說有的衣服上還帶 有艾滋病毒。而且他也從幾件衣服上分別檢查出槍眼和血跡。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落入了圈套。這圈套其實是早就設好的，專等他這個笨蛋來踩的。
得找那個混蛋算賬。豁豁牙，你小子可把我害苦啦。鄭克感到了一陣陣的悲憤。他似乎看到了父母親臉上溫存的微笑，正像舊牆皮一樣一片片地剝落下來，他也似乎聽到了父母對他那水晶般透明的信任頃刻崩裂的哢嚓聲響。一定得找那家夥算賬！
連著找了 3天，也沒見豁豁牙的蹤跡。準是躲著我呢。但今天晚上 12點以前一定得找到他，把那盒古幣索回來。
想到古幣，他渾身一震。真是愚蠢透頂啊鄭克，你真是一個混蛋！那可是父親最珍貴的收藏，價值上萬呢。其中有幾乎絕跡了的伊爾汗國銀幣，東西周環錢，還有珍貴的唐代詩文錢、龜茲無字小銅錢、突騎施銅錢等珍品。幾年前有一個外國收藏家想花重金從父親手中買走，父親都沒肯賣 ……你怎麼把它給了那家夥做抵押呢？一定得把那盒古幣要回來。自己再也不能做對不起父母的事兒了，對他們你在感情上已經負債累累，恐怕今生今世你也報答不了。你小子真渾啊。他使勁罵著自己。
天漸漸黑了。他在一家酒館喝了點酒，拍了拍腰間那把匕首，走上了大街。豁豁牙真鬼，他想，連個影子也沒見著。據說他自己買了一輛車跑運輸，沒有固定單位。他早就不在上次鄭克去找他的那兒了。媽的！他能跑到哪裏去呢？
對麵有人走過來。鄭克一下子認出來這人曾在豁豁牙那兒賭錢。他心中一陣狂喜。
他迎了上去。那人剛走近他，他猛地出手，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領，隻一提，就把那人從人行道上給提到牆邊，按到牆上了。
“你幹幹幹幹 ……什麼？ ”那人害怕得哆嗦起來。
“說老實話，豁豁牙在哪兒？”
“他……他在和平區四馬路 31號他女朋友那兒。”
鄭克這才鬆開對方，微微一笑：“謝謝了。”就撒開大步走了。
終於找到地方了。他仰臉把門牌看了 3遍，確信沒有錯，這才悄悄推開門。
屋裏亮著燈。果然，豁豁牙正坐在沙發上悠閑地彈吉他呢。他看見鄭克衝了進來，嚇了一跳，一個蹦子站起來，想跑。
鄭克一個箭步衝上去，但猛然他覺得這個時候要保持冷靜，於是他放下了去掏匕首的手，兩臂交抱於胸前，盡量把聲音放平穩，說道：“那些衣服全是舊的，外國的垃圾。”
“真的嗎？那……那我們可吃大虧了……我那一千塊錢可白扔嘍！”豁豁牙很會裝，他故作吃驚，一邊狡黠地轉著眼珠。
“真不要臉，還挺會裝模作樣。”他猛地抓住對方的衣領，把他按到沙發上：
“你說，是不是弄了圈套害我，是不是！”
豁豁牙那雙三角眼快速地一轉，驀地把小胡子一挺：“我怎麼知道那是外國垃圾？我苦心幫你找貨，你反倒說我設圈套整你。要知道，那裏麵還有我一千塊錢呢，我幹嘛要拿自己的錢買假貨呢？”
說得也是，鄭克想。他慢慢放下了抓著對方的手。
豁豁牙見自己的話起了作用，心中十分高興。他不失時機地問：“那些衣服你都出手了？”
“我全燒了。我他媽不像你這個王八蛋，拿著外國人穿剩的舊衣服坑害別人！”
“那……我那一千元呢，你可得……”
“給你，”鄭克啪地甩出一疊紙幣—
這是他瞞著父母從家裏取出來的， “把那盒古幣還我。”
豁豁牙卻沒有動。
鄭克感到有點不妙。他又一把抓住對方衣領：“你今天不還我，我就用這把刀放你的血！”豁豁牙哆嗦了起來：“古幣……古幣我……我賣給一個……日本人了……” “混蛋！”鄭克大吼一聲。殺了他！他對自己說。這時他又想起一年前豁豁牙坑他的情景……殺了他！寒光一閃。他停住了手。這寒光多像父親嚴厲的指責啊。自己差點犯了大錯。不能因殺了這個臭小子而毀了你的一生。你的路還很長。犯不著 這樣。
可……可這次受了騙，總得讓他償還點什麼吧？更何況那盒古幣是父親的心愛之物……頓時心火又呼啦啦躥了起來。他開始猛扇豁豁牙的耳光。一陣劈劈啪啪的響聲使他獲得了音樂般奇妙的享受。眼看著對方的臉由白變紅，由紅變紫，又由紫變青，並且迅速腫大起來……直到他頹然地順牆壁癱軟了下去，鄭克才罷了手。
這太便宜你了，他想，我還得給你留個紀念。他擦了擦那把刀，迅速地、幹淨利落地在豁豁牙的慘叫聲中割去了他的兩隻耳朵。
出了門，望著那璀璨的星空，感受著溫柔的風的撫摸，他吐了一口濁氣。
這時他想起來了，明天， 7月2 6日就是他 18歲的生日。自己該以怎樣的姿態來麵對那個神聖的時刻呢？
十四
7月2 6日這一天來了。
不大的會議室早早地布置好了。五彩繽紛的彩帶、紙花、燈籠，對稱地布滿了整個空間。50多張可愛的麵孔，今天又都聚到了一起。橘黃色的寧靜的燈光鋪展在整個溫暖的房間裏，也瀉進每一個人的心中。班主任汪老師靜靜地坐著抽煙。他的心緒像波濤一樣起伏。在這個時候你這個做班主任的該說些什麼呢？孩子們，從明天起，你們這個溫暖的、結實的團體就將被社會無情地打散，就要各自為戰，在社會的各個層次、各個陣營進行艱苦的搏戰了，我真為你們擔心啊。20多年來，我不知送走了多少學生，而今天又一次麵臨這個出征的場麵了。你不能表現得憂傷。你必須給同學們以自信。你要使晚會辦得像母親給出嫁的女兒送別一樣，要高興！幾十年的人生經曆告訴你，人是多麼需要溫暖、力量和愛。今天你要又一次送走一批你心愛的和不放心的學生了。此刻你才忽然覺得，你這一生更加有了意義。這個時候你完全忘了自己和學生之間的一些瑕隙，忘了學生們與你發生過的摩擦。這個時候你才像父親一樣，用慈愛而又大度的目光默默地注視著你的每一個學生。你希望你的目光永遠留在學生們的心裏，使他們在遠離你的時候，依然信心百倍。你的一生曆盡艱難，曆史同樣無情地在你的身上、心上留下了許多難以愈合的創傷和疤痕。你時不時地感到疲憊和困倦，你知道自己總有一天要枕著這塞外的黃土長眠，但是你清楚：你的青春，你的生命，都將會通過你的千百個學生得以延續，直到永恒。你這輩子活得真不虧啊。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莫過於你和你的同行們了。因為你們可以通過學生而獲得永生……
這一個個熟悉的麵孔，一朵朵熟悉的微笑，向日葵般地圍在了你的身邊，你浮在一片溫暖的海洋裏。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兒啦，你想，要讓他們永遠地珍存這一份美麗的記憶，讓他們永遠珍存這一份溫暖。
門開了。汪老師從沉思中醒來，回頭一看，見鄭克麵有異色地走了進來。好了，人到齊了。該宣布晚會開始了。他站了起來。
主持人南彬鋒和杜薇見汪老師朝他們點點頭拿起了麥克風：
“同學們，大家靜一下。今天，我們舉行這個聯歡會，是為了紀念和永遠地告別美麗的中學時代。我們真誠地希望大家永遠珍存這一份溫暖的回憶。我們將不再感到孤單。下麵，由我們班三個今天滿 18歲的壽星吹蠟燭。”
毛茅、林靜茹、鄭克走到大廳中央。桌上擺著三個大蛋糕，上麵各插了18隻閃亮的蠟燭。主持人喊：“開始！”他們一一吹滅了流著淚的蠟燭。
“噢—”大家歡呼起來。輕快的舞曲奏了起來，在每一個人的心間柔和地回旋。三個“壽星”把分好的蛋糕端到每一個同學的麵前。汪老師高舉酒杯，說：“來，讓我們舉起這醇厚的美酒，為我們三個親愛的同學祝賀生日。祝賀他們永遠地擁有美麗的18歲！”
“生日快樂！”一片歡快的幹杯聲響成了一股清亮的祝福。
林靜茹靜靜地坐在燈光的暗影裏，她的心頭奔流著小溪般的歡樂。汪老師正在發表畢業告別演說呢。他站在大廳中央，精神飽滿地、熱烈地給大家鼓著勁。他講得太好了，她想，已經有幾個女生悄悄低著頭哭了。看到這些，她的眼睛濕了。這正是他們這一代人珍惜友情的表現。
她感到更加有力量、有信心了，準備衝向心中的目標。這一時刻她擁有了無盡的力量和愛。杜薇、任輝、南彬鋒、齊硯、鄭鈴鈴、時念國、楊燁、童軍、鄭克……一張張麵孔在她濕潤的眼睛裏閃過。我會永遠地記住 你們，因為你們使我懂得了一個人的成功並不僅僅屬於他自己。為了你們，我也得大幹一場！
杜薇唱的歌真動聽……這個小才女在此時把她那珍重友情的天性充分顯露了出來。我真為能擁有你這樣的朋友而感到高興。你唱的是什麼歌？這麼憂傷，這麼深沉，又這麼溫暖。誰還能夠忘記這首歌呢？誰會呢！
南彬鋒嫻熟地彈著吉他。他為大家唱的歌是歡快的。直到今天他才露出了毫不摻假的微笑。這個時候他才是最真實的。但願他多一分真實，少一分虛妄，真實地生活、奮鬥。
杜薇對我示意了一下。怎麼，該我表演了嗎？
我可是沒有文藝細胞的人啊。不過，今天我唱一首歌，一首一直在我心裏激蕩和回旋的歌。我把它奉獻給愛我的大家……該我唱了。不要慌，你要用心靈唱這支歌。
聽林靜茹唱著歌，毛茅有點兒吃驚。真沒想到，往日被自己認為隻會死讀書的她居然能唱這麼美麗的歌……橘黃色燈光給她那平靜的臉鍍上了一層恬靜的色彩。她亭亭玉立在大廳中央，任一條垂下來的彩帶輕拂她的肩頭。這該是一座多麼美的雕像。他感到了一陣創作的衝動，他忙把紙鋪在腿上，抽出預備好的炭筆，畫了起來……慢慢地一尊美麗的雕像浮現在白紙上了。不，她也將留在我們每一個人的心裏。
明天，我就要出發了，就要單槍匹馬地衝向我的目標了。此刻，他不由地感到了一份沉重的憂傷。
是啊，從明天起，這個有和諧也有爭吵，有間隙也有親密，有苦惱也有歡樂，有悲哀也有希望的集體，將被社會無情地打散。
也許，大家不會再像這樣相聚，每一個人都將各自為戰，孤獨但卻頑強地在生活的洪流中馳騁。但是，感謝上蒼給我們一個這樣告別和互相鼓勵的機會。我們將竭盡全力衝向社會，為占據一個小小的位置而戰鬥……
每當我在征途中灰心喪氣的時候，我都會想到你們，想到這個晚會，想到美麗的1 8歲，想到我的身後你們那默默的祝福。
童軍這家夥表演的啞劇太棒了。生活就是這樣，別離也不僅僅是憂傷 ……南彬鋒對我示意呢。該我為大家表演了。我該表演些什麼呢？對，我來個演講！我通過演講告訴大家，我們不應該悲傷和流淚。我得用我的心對大家講……
嘿，毛茅這家夥仍然是那麼激情奔放，講得真好。他一直對一切都充滿信心和熱愛。比起他來，自己也太沒出息了。鄭克，你遇到的這些都不算啥，你不過在生活的道路上偶爾跌了一跤罷了。你還會跌許多跤的。但是有了大家，你就不能失望和悲觀。鼓起勇氣來，為了讓世界變得更美，首先得使自身變得更美好。你不能白白活此一生，雖然你走了許多彎路，但你將更加懂得珍惜人生。
以前你老是覺得人與人之間全是互相利用，爾虞我詐，今天你才知道你錯了，你才有如一滴純淨的水滴一樣的快樂。哦，這美麗的永恒的時刻。
聽，窗外下起小雨了。那麼輕柔，滋潤萬物沒有一點喧囂。你突然想起了同豁豁牙之間所發生的事。你覺得自己幹得太不高明了，但顯然為時已晚。那麼就正視它吧，不要猶豫，努力幹，以微笑的麵容走進人生。
……
夜深沉。雨仍在淅淅瀝瀝地下著。燈光依然那麼柔和。突然燈全滅了。 “點亮麵前的小蠟燭。”主持人輕聲地說。每一個人都這麼做了。於是，每一隻閃著溫柔的火苗的蠟燭前都亮著一張年輕的麵孔。
“來，我們大家合唱《友誼地久天長》。我們永遠不孤獨、不憂傷、不迷茫，也不失望。”每個人都舉起了蠟燭，如同舉著他們真摯的心靈。每一隻蠟燭下都盛開著一個溫暖的微笑。歌聲緩緩地響了起來……這是每一個人心中的歌！ ……老朋友怎能忘記掉，不時刻記心上？老朋友怎能忘記掉，那過去的好時光？我們曾漫步山岡上，那野菊分外香。但以後分手去流浪，就不再有好時光！我們曾蕩槳小河上，從日出到夕陽。但海浪將我們分隔開，就不再有 好時光！老朋友我們緊握手，來歡聚在一堂。快痛飲一杯歡樂酒，為過去的好時光！親愛的同學們幹一杯，為過去的好時光，來為那友誼幹一杯？為過去的好時光！
……
歌聲深沉，曲調舒緩。它彙成了一條巨大的感情的河流，在每個人的心裏流淌……突然，門開了，闖進來幾個人。燈光唰一下亮了。眾人凝目望去，卻見是兩個全副武裝的公安人員。他們身後是學校的幾位老師，還有鄭克的父母親。
鄭克猛地站了起來。他明白這是因為他割了豁豁牙的耳朵。忽然，那隻巨型掛鍾敲響了。這沉悶的、帶著悠長的尾音的鍾聲，仿佛在深情地告別什麼，使得所有人，包括那兩個表情嚴肅的公安人員，全都呆住了。
啊，1 7歲，人生中最令人眷戀的1 7歲，永遠地告別了。難道每一個人，都注定要經過一次青春的洗禮嗎？鍾聲，請你告訴我們！ 12下鍾聲不緊不慢地響過了。公安人員那僵直地拿著拘留證的手也緩
緩地收了回去。鄭克走上前去。他平靜地讓人戴上手銬。猛地他轉過臉來。各種表情的麵孔此時全都凝固了：他滿臉淚痕！他的眼睛裏一一閃過每一個熟悉的麵孔……“我，對不起大家，給大家丟了臉，對不起你們！”他一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那歌聲依然在大廳裏回旋著，縈繞著，繼而越過每一個人，衝出了大廳，衝向了這座城市的上空……混雜著雨聲，久久地不散……不散……怎樣麵對自己的1 8歲呢？所有的年輕人都應該回答和準備回答。我們這一代人都必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