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有個別書在附記中寫了一個“提”字,我想這大概是被家人提走的意思,有的幾本書加了括號,有“全提”二字。比如《紅樓夢》下就有一個“提”字,《圓覺經講義》和《西遊記》除了一個“提”字,還有鉛字備注:三爹拿去了。也有的另有注,如對《東北亞洲搜訪記》這樣注道:這書是二姊的,炳震。
書目中被提走但未注明誰提走的,計有:《文藝概論》、《考古質疑》、《國文語原解》(梁啟超)、《作文論》(葉紹均)、《天真》、《數學辭典》、《蒙香草堂時文》、《飛遷劍俠駭聞》、《地方自治要覽》、《勞文(?久)集記》、《三俠五義》、《中國文學研究》、《後漢書》、《三國誌》、《新五代史》、《遼史》、《金史》、《國學季刊》(178部計407冊)。雜誌也有提走的,有《晨報附鐫》、《每周評論》、《星期評論》、《覺悟》、《婦女評論》、《學鎧》等。
注明是端子提的,計有:《中國古今地名大辭典》、《康熙字典》、《學生字典》、《辭源》、《王雲五大辭典》、《十三經》、《談龍集》、《談虎集》。
注明是炳震提的,計有:《中國人名大辭典》、《國語正音辭典》、《英語發音學》、《平行線論》、《定列式之理論》、《少年維特之煩惱》、《盲樂師》、《奧斯賓氏微分學》、《奧斯賓氏積分學》、《虛數詳論》、《邏輯概論》。
注明是星子提的,隻有一本《解剖生理衛生學》
但凡寫“提”之處,皆蓋有“劉詒君印”。
從炳震和端子等提出的書中,大概可以看出他們當年學業的情況,像炳震提的基本是數學和小說,而端子則有一點工具書。而星子因為學醫的緣故,隻提了一本醫學書。其他則沒有注明是誰提的,我估計也有可能是劉詒君提的,因為這裏也一定有她感興趣的書。至於雜誌中提的部分,我估計那上麵也可能刊有劉大白先生的文章。
藏書目中的上冊,共計十七架,2259部,9609冊;下冊共十一架,1694部,7024冊;上下兩冊共計3953部,16623冊。這是一個確數。下冊的最後一頁還列了個“有書無目之書”,一共五冊,書名是:《最近黨國問題討論集》第一集(無畏社排印)、《現代思潮批評》(新中國雜誌社)、《漢譯日本口語文典》(日本誠之堂)、《大般涅槃經》(金陵刻經處刻本)、《七國象棋局》(長沙葉氏刻本)。最後還有“上列各書並入劉氏遺書讓與浙江大學”的手書,據張先生說,這就是他外姑婆的字,且蓋有“劉詒君印”。
從大白先生的這兩冊藏書目,大概可以看出80多年前的一個現代詩人和學者、一個教育家、一個行政長官的讀書生活。至於其他的,那就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所以也正如蔣夢麟先生所說的---劉大白是一位詩學、文學、佛學、史學、行政、政治都有興趣的人。這種多方麵興趣的人,在當時是不多見的。
其實不隻是興趣,而且他還在多個領域都頗有建樹。準確的說,這種在多個領域皆有建樹的人,在當時更是不多見的。
退一萬步講,即使沒有建樹,僅是憑興趣讀讀閑書,做個像那方閑章所刻的“尋常百姓”,不也很好嗎?
書目有了,但這些書在哪裏呢?正如武俠電影中,藏寶圖有了,但這些寶到底藏在哪裏能不能找到呢?
我們沒有放棄找書的努力。很快的從網上搜到有關浙江大學圖書館古籍部的一些文章,從那上麵可以看出該部應該藏有劉大白先生的一些書。於是通過朋友聯係之後,我們於2014年11月10日去了位於西溪路的浙大圖書館古籍部,這是原杭州大學校園裏最高的一幢房子了。古籍部在五樓,布置得古色古香,頗有書卷氣。有的人可能會認為我的話有毛病,如果圖書館古籍部都沒有書卷氣,那哪裏還有書卷氣?事實上文化場所沒有文化氣息的現象在今天已經比比皆是了。事實上古籍部的不少工作,都是在做整理和修訂,是一件十分寂寞的事情;現在街上修鞋補鞋的都少見了,如果你說你是修書的,人家可能朝你多看一眼的。好在那裏有專業的老師,他們正在日複一日地做著古籍的整理工作,對一些館藏的古籍版本上的印章也都作了登記,於是我們終於找到了兩部蓋有大白先生印章的書籍,一部是黃遵憲的《人境廬詩草》,是1931年的商務印書館版,梁啟超題寫書名的,版本不算老,卻印證了我們的推測,即大白先生必然藏有黃遵憲的詩集。而在這個版本的扉頁上,即蓋著“大白曾藏”的印章,而在借書卡的紙袋上,還印有“國立浙江大學圖書館”的印,同時還有“浙江師範學院圖書館”的印。據古籍部的鄭老師講,這本書前不久還有人來借過呢。
也許有朋友會問,為什麼會有“浙江師範學院圖書館”的印,這是為什麼呢?因為現在的浙江大學是由原浙大、原杭州大學、原浙江醫科大學和原浙江農業大學四校合並而成的,而圖書館古籍部所在地的西溪校區,曾經是杭州大學所在地,而杭州大學的前身,又是浙江師範學院。1949年之後的原浙江大學是以理工科為主的,所以有可能文史哲等書,尤其是一些線裝版本的,是在那個時候歸到了原杭州大學的圖書館。這也正如大白先生蓋的是“曾藏”的印,這些藏書的流轉和遷徙,其本身也是一本奇書了。
找到的第二部書叫《陔餘叢考》,一個小樟木箱子裏一共有十一冊,上麵蓋有“劉大白氏曾藏”和“大白曾藏”的印,同時還有“國立浙江大學圖書館藏書”“杭州大學圖書館”的印。《陔餘叢考》是清朝詩人趙翼的一部筆記,其實也就是一部雜書,共有34卷,是乾隆年間出版的,我們找到的是湛貽堂藏版。趙翼應該是清朝蠻有名的一個詩人,著述甚豐,但後人以為整個清朝的詩歌是無法跟唐朝相比的,所以清代的詩人好像還不如我們知道的小說家有名,但這些詩人和小說家在世時,誰活得更好一點,這個大概隻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過了幾天,我們再次去浙大圖書館古籍部,特意拜訪了高明部長,他跟我們介紹了古籍部的一些情況。我當時感慨所謂的曆史和文化,所謂幾千年的文明,不就在圖書館不就在這一幢不高的大樓中嗎,不正需要像高老師和鄭老師這樣的人默默地做著一些無名的不為人知的工作嗎。因為有他們,因為有這些藏書,我們才可以到此來尋尋覓覓,到此來圓一個夢。
而這一天根據書目的查詢,還是鄭老師幫我們去找,也是找幾本蓋有藏書印的,均未果。
劉大白先生的一萬六千多冊藏書,到底去了哪裏了呢?也許大白先生當年就想到了這些書今後的歸屬,因為他的印章中有一枚就叫“大白曾藏”。一個曾字說明了一介讀書人的胸襟和眼光。但是,我們還是很想看一看這個“曾”,因為這個“曾”不就是曆史和文化嗎,現在它已經不屬於哪一個人了,它屬於圖書館,而圖書館又屬於千千萬萬的讀者,嚴格意義上屬於一個公共的世界,應該為全人類所共享。
後來我又請高老師鄭老師幫我找尋書目上注明蓋有其他(人)印章的書,還是一本也沒有找到。也就是說,現在是從浙江圖書館古籍部是找到了兩本《劉大白先生藏書目》,從浙江大學古籍部找到了劉大白曾經的藏書。
但不管怎樣,找到的這兩部,還是給人留下了懸念,也給人留下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