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小可愛”的人生不能隻有童年!(2 / 3)

小可聽到消息後,拖著病體與媽媽緊緊相擁。

比賽那天,小可媽媽為兒子進行了精心打扮。小可全身上下都是藍色的。藍色運動服,藍色運動鞋,藍色圍巾,甚至連帽子都是藍色。九月深邃的夜空,能看到皓月和星星。球場座無虛席,人山人海。小可依偎在媽媽的懷裏,淹沒在激情與呐喊之中。但是,電視轉播的鏡頭卻精準地找到了這對母子。導播在穆裏尼奧和小可之間來回切換鏡頭,兩人的表情都無比輕鬆。在鼎沸的人生裏,小可使勁全力為切爾西的每一次精彩配合而喝彩。但是,最讓他期待的還是比賽結束後與心中偶像會麵。

穆裏尼奧的球隊輕鬆戰勝對手。這個夜晚,葡萄牙人沒有像在以往的比賽中那樣早早帶著勝利退場,而是熱情地與現場球迷打招呼。穆裏尼奧一改往日的桀驁不馴,麵帶笑容地向球迷揮手,仿佛他認識現場的每一個人。他的熱情感染了幾萬球迷,大家一波接著一波地掀起人浪。當穆裏尼奧朝自己這邊走來時,小可瘋狂地喊著:“何塞·穆裏尼奧,魔力鳥!”

在激情湧動的人浪中,小可媽媽帶著兒子慢慢退場。按照約定,小可將與穆裏尼奧在更衣室裏做一次近距離交流。時間是穆裏尼奧決定的,他想讓小可帶著勝利的喜悅與自己會麵;地點也是穆裏尼奧決定的,他希望帶小可去一般人見不到的更衣室。在這裏,小可不但可以見到穆裏尼奧,還可以見到很多星光熠熠的球星。

比賽後的新聞發布會很簡單,幾乎沒有記者關注比賽本身,穆裏尼奧本人看似也沒有興趣。他敷衍了事地告訴大家,球隊打出了極高的水平,九十分鍾內都很好地控製了比賽。突然,他溫情而激動地說:“我就說這些吧,接下來我要去與一位超級小球迷見麵。”看上去他有點迫不及待,後半句話是邊走邊說的。

現場立即炸開了鍋。記者們紛紛隨他而去,但卻毫無例外地吃了閉門羹。即便是今天這樣的特殊情況,更衣室也不對外開放。穆裏尼奧麵帶歉意的微笑,留給大家一個率直的背影。

小可與穆裏尼奧見麵時間並不長,他向葡萄牙人表達了喜悅之情,無論對方到哪支球隊執教都將永遠追隨。穆裏尼奧感到驚訝,沒想到一個十歲的孩子竟然如此熱愛足球,更不可思議的是他對自己的執教經曆了如指掌。穆裏尼奧鼓勵小可積極治療,爭取讓每一天都活得精彩。他說:“人生就是一場比賽,無論過程和結果怎樣,都要保持永不服輸的精神。”

這次見麵讓小可在最艱難的時候,收獲了最大的感動和力量。在神秘的更衣室裏,小可不僅與穆裏尼奧傾心而談、緊緊相擁,還獲得了所有球員的親筆簽名。那些曾經隻能在電視裏看到的球星,都俯下身來在小可的球衣上簽上自己的名字,並與他親密合影。

二十多分鍾過去了,更衣室依然大門緊閉。沒有一個記者離開,大家眼巴巴地等待門開的那一瞬間。半個小時後,人們在期待中等來了穆裏尼奧和小可。就像穆裏尼奧自己說的那樣,他永遠是最特別的一個。在閃爍的鎂光燈下,穆裏尼奧牽著小可的手說:“小可身體不好,給大家三十秒鍾時間拍照吧。”

片刻後,穆裏尼奧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記者們果然瞬間便安靜下來。他說:“我鄭重地向大家宣布,小可正式成為我球隊的一員。雖然他不能上場,但無論輸贏,每場比賽都與他有關。我會告訴上場的每一位球員,在遙遠的中國有一個無法上場卻十分關心比賽的隊員,我們應該為他拚盡全力。我們交換了聯係方式,並隨時保持交流與溝通。”

穆裏尼奧這番話深深地紮進所有人的心裏,現場安靜得每個人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良久,掌聲此起彼伏地響起。那個最先報道小可想見穆裏尼奧的女記者,早已泣不成聲。

這真是一個美妙而難忘的夜晚。

小可成功見到穆裏尼奧,成為他很長一段時間歡樂的源泉。不過,小可媽媽並沒有停止帶給兒子快樂的步伐。她挖空心思地尋找小可的興趣,讓他在嚐試新生活中忘記病魔帶來的痛苦。

一天清晨,小可揉著惺忪的睡眼告訴媽媽,他想學開車。小可媽媽對於兒子的要求感到驚奇和為難。首先,為了給兒子治病,她已經賣掉了汽車;其次,小可的年齡還無法上駕校,他的身體狀況也不允許太過折騰。但是,她不想讓兒子失望。幾乎沒有經過思考,小可媽媽便答應了兒子。當她點著頭說完一連串“好”時,才發現自己麵臨著一個前所未有的難題。不過,既然已經答應,她就必須千方百計了卻兒子這個心願。

接下來幾天,小可都纏著要開車。小可媽媽以他身體狀況不好而屢次搪塞,實際上卻在暗中借車子和找地方。借車並不難,單位裏同樣是單親母親的一個同事爽快地答應,願意幫助她完成小可的心願。可是,找一個合適的場地卻讓她摳破了腦袋。小可媽媽想了很多方案,但都不切實際。最後,她給曾經學車的教練打電話。電話裏,她把前因後果說得很清楚,希望對方能幫助她完成兒子的願望。對方的話語中傳遞出一種無能為力,但又仿佛被小可的頑強而感動,表示盡力而為。

初冬的夜晚,空氣中流動著冷冷的情緒。小可已經睡了。離開醫院回家後,他內心那頭作祟的小魔獸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晚上能夠安然入眠。小可媽媽輕手輕腳地退出臥室,孤獨地坐在客廳裏等待那個隨時可能打來的電話。自從對方說無論成功與否,都會在今晚落實後,她就惴惴不安。同時,小可媽媽又擔心接到這個電話。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她太想找一個能夠讓兒子體驗開車樂趣的場地。

為了避免來電鈴聲打擾兒子休息,小可媽媽把手機調成震動。但是,手機屏幕一直很安靜,沒有亮燈也沒有震動的聲音,隻有牆上時鍾的指針在冰冷的夜晚滴答作響。

好幾次,小可媽媽拿起電話又放下,她受不了這種帶著莫大希望等待的煎熬。但是,她不敢主動催問結果,不敢主動迎接失望的打擊。此刻,小可媽媽意識到,那個很久沒有聯係的教練可能搞不定這件事。但是,她始終抱有一份希望,她認為這事比見穆裏尼奧容易。小可媽媽在臥室與客廳之間徘徊,看一眼兒子沉睡的臉,又到客廳看一眼安靜的手機。

等了半天還是沒有接到電話,小可媽媽關掉燈,靜靜地躺在冰涼的夜色裏。酸澀的眼睛在漆黑中四處打轉,她看不清任何事物,慌亂的眼神找不到落點。熟悉的家,此刻竟然如此陌生。

小可媽媽意識模糊了,仿佛置身於廣袤無垠的海麵。海麵是一片漫無邊際的黑暗,沒有一點星光。她躺在一個竹筏上,刺骨的海水貼在背部,寒冷直往心裏鑽。漆黑的海麵吹著鹹濕的風,竹筏隨著波浪緩緩蕩漾。她突然明白,竹筏不是飄向岸邊,而是朝著漆黑的深處飄去。她使出全身力氣想要控製竹筏飄蕩的方向,但四肢癱軟無力,怎麼努力都無濟於事。她放棄了,癱軟地躺在竹筏上等待命運的審判。她悲傷地想,風往哪裏吹,我就飄向哪裏吧。

竹筏緩慢地飄蕩,黑暗朝自己蜂擁而來,將瘦弱的小可媽媽覆蓋。她緊緊地閉著眼睛,等待著自己消失的那一刻。但是,她卻感覺到眼皮外麵有淡淡的亮光。她感到驚喜,立即睜開眼睛,可那一絲絲亮光卻不見了。小可媽媽感到失落,再次將眼睛閉上等待黑暗的裁決。奇怪的是,當她再次閉上眼睛時,亮光再次出現,若隱若現。她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又一次睜開眼睛,遺憾的是那絲光亮又被黑暗掩蓋了。她萬念俱灰地躺在竹筏上,心如死灰地等著巨大的黑暗來襲。

小可媽媽在淩晨時分醒來,一個冰冷海浪帶來的衝擊力讓她脫離苦海,從噩夢回到現實。她揉揉酸澀的眼睛,半天才意識到自己半夜躺在沙發上隻為等那個電話。小可媽媽立即彈起來,忙不迭地抓起茶幾上的手機。十多個未接來電顯示,讓這個女人感到懊惱和焦急。她隻是想在沙發上休息片刻,沒想到卻閉著眼睛沉睡了兩個小時。她不顧上自己的行為是否禮貌,隻想立即知道教練能否為小可找一塊開車的場地。所以,她立即回撥過去。

電話通了,但對方沒接。

小可媽媽垂下頭想,人家應該早就睡了吧。不過,她不甘心,立即按了重撥鍵。一長串“滴滴”聲後,她終於聽見對方帶著疲倦的聲音。很明顯,小可媽媽打擾了對方的睡夢。但是,結果讓她非常失望。那個已經多年不見的教練竭盡全力,還是沒能幫小可找到合適的場地。他對小可媽媽說了很多原因,但她隻記住了殘酷的結果。她“哦”了一聲便掛斷電話,失落的她竟然忘記向對方表示感謝。

後半夜,小可媽媽再也沒有入睡。最後一絲希望之光熄滅後,她陷入了巨大的黑洞。她不想讓兒子失望,但卻苦於找不到讓他圓夢的路徑和方法。她全身冰涼地蜷縮在床的一角,眼睜睜地看著冬日的暖陽從窗外隱約升起。小可依然熟睡,瘦削的臉蛋顯得那樣平靜和安詳。她不知道他是否做夢,是否夢見開著汽車飛馳在寬闊的道路上。此刻她不想他醒來,因為她不知道怎樣告訴兒子這個失望的結果。

八點過一刻,小可媽媽拖著僵硬的身體,麻木地走進廚房,為兒子準備早餐。她手中擺弄著鍋碗瓢盆,腦子裏卻想象著小可快樂地駕車的情景。突然,一股火辣辣的疼痛從左手食指散發開來。她瞬間回過神來,看著鮮紅的血液滑過手指,滴落在綠油油的菜葉上。小可媽媽若無其事地來到客廳,從電視櫃的抽屜裏拿出一張創可貼,包好傷口後重新返回廚房。

做好飯,小可媽媽剛在客廳裏坐下,就聽見臥室裏兒子在喊“媽媽”。隔著一扇門,聲音很微弱,但她的耳朵早已訓練得十分敏銳。她一路小跑進去,為小可穿衣服。她本是個慢性子,自從小可患病之後性格完全改變,每次聽到兒子的呼喊後都會急得跑起來。

“媽媽,今天可以練車嗎?”

“嗯……應該可以吧。”

“你的意思是還沒有確定嗎?”

“嗯……確定了。”

“那就不是應該可以,而是真的可以。”

“可以。”

小可媽媽不敢看兒子,擔心眼神泄露內心的謊言。她隻是埋頭為兒子穿那件鵝黃色套裝,這是他指定要買的衣服。周末她帶他去買新衣服,第一眼見到這套衣服時,小可的眼睛就亮了。她懂兒子的心思,毫不猶豫地買下。以前,小可纏著媽媽買東西時,她總是舍不得錢而變著花樣推脫,如今隻要兒子想要,她從未說個不字。甚至,很多時候她努力揣測兒子的心思,看他喜歡什麼。但凡是小可喜歡的,她都給他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