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會上媛媛帶領大家共舞一曲晨操《跟我來》,然後從桌子下麵拿出一掛兩千響的“大地紅”,她說,“現在我們要放鞭炮啦,誰來點?”一時沒有人回應。她又說,“我們請在去年業績最突出,進步最快的新人代表華振來點好不好?借他的手給大家添添喜氣!”我有點措不及防,上台拿起鞭炮卻沒找到打火機(我平時不抽煙,身上沒裝備),於是向坐在前排的李宏大去借。“兄弟,我都戒煙了,你不知道嗎?”李宏大的耍寶引來一片噓聲。“行啦哥哥,我都聞到煙味了。”說著我伸手去掏他的口袋。坐在一旁的柳菲菲衝我吃吃地笑。
我把鞭炮拿到陽台,在地上鋪開,撕開封紙發現引信很短,不覺有些緊張。我把火機的火焰緩緩湊到引信的地方,感覺點著了,慌忙收手,身體迅速回撤,這才發現沒著。我有點尷尬,覺得自己的動作有些誇張,回頭看看圍觀的同事們,有幾個發出了笑聲。“笨蛋!換人換人!”李宏大又在起哄了。我笑著指了他一下,再次去點,這回著了,鞭炮劈啪作響震人心魄,女生們無不捂起耳朵來。
媛媛拿出一箱瓜子糖果來分發給大家,在座的一邊吃一邊說笑,有人起哄叫張北上台講笑話,張北推辭一番上台了,照例拿幾個經理主管編排一番,職場裏一片歡樂氣氛。吃的差不多了,葛輝上台發表重要講話,說大家先玩幾天,不要大過年的跑到客戶家裏騷擾人家,等過了正月十五,今年的工作就全麵展開了。我們本月的主要任務不是業績,而是增員,年後一個月正是人們找工作的黃金時間,每一個想在保險公司發展的人都要早作準備。
他說的沒錯,我也是去年這個時候出來找工作的,大學最後一個學期幾乎沒人上課。保險公司跟其它任何單位一樣不喜歡應屆畢業生,太多經驗告訴我們,這類人還需要一個漫長的心智成熟的過程,而第一份工作往往隻是他們走向成熟的一步階梯。沒有人願意做別人的墊腳石。保險公司的不同在於,它雖然心裏不喜歡,但是表麵上依然作出一副熱情好客的樣子。畢業生固然成材率不高,但說服的難度也較低,在每年增員的隊伍裏他們依然是主力軍。回想和我一起入司的十幾個人當中,我竟是碩果僅存的一個。
那幾日過得渾渾噩噩,我發現自己不僅沒有女朋友,連普通朋友也找不著,無處可去,整天悶在家裏上網消磨時間。一天中午我正在午睡,忽然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公司的電話。
“振振,你有張卡單到期了,到公司來簽一下字好嗎?”白璐在電話那頭說。無論是在公眾場合還是私下,她總喜歡用這種親昵的稱謂叫我,似乎我們的關係很不一般。我自然樂得接受,內心裏甚至暗自期盼這種不一般,但我後來發現,其實她跟每個人關係都不一般,她是一朵奇葩。
“好,這就過去,等著哥哥。”
終於有事可做了,我爬起床來,拎起展業包直奔公司而去。
我推門走進內勤室的時候,屋裏隻有白璐一個人,她正拿著小鏡子兀自端詳,看見我臉上立刻神采飛揚起來:“你終於來啦,我一直等著你呢,快來瞧瞧我這副睫毛好不好看?”
我且一愣,冷笑了一聲,慢吞吞走到她跟前,趴在她臉上瞅了半天,幾乎鼻子碰到了鼻子。白璐沒有絲毫羞澀,笑盈盈地和我對視,還故意眨了幾下眼睛。那假睫毛又粗又長,一綹綹粘結在一起,就像兩排細毛刷。
“怎麼跟熊貓似的?”我說。
“討厭!——不好看嗎?”她又拿起小鏡子照了照,“我覺得挺好看的。”
“有妖氣。”
“嘿嘿,小心我把你給收了!”
“不好好工作,整天想著收男人,這個毛病可不好。”
“沒辦法,工作好煩啊,就我一個人呆在辦公室裏,連個說話的都沒,快悶死啦。”
“你把我叫來不會就為了跟我說說話吧?”
“對呀對呀,你真聰明!”
看著她那張用心勾勒過的精致的小臉,我發現我幾乎已經愛上她了,頭腦裏瞬間產生許多幻象,但隨即又被我強行驅散。白璐時常會成為我沒事意淫的對象,但又總有些不真實的感覺,我無法想象跟這個美麗可笑的女人睡在一張床上會發生什麼事情。每當我對她略動一下心思的時候,有一個詞會突然跳進我的腦海:不靠譜。
“你下班以後都幹點什麼?”我問。
“回家,吃飯,睡覺。”
“不出去約會嗎?”
“沒人約,真可憐。”
“這兩天廣場上有花燈,出去逛逛唄?”
“人太多,不好玩。”
我從內勤室出來,正巧碰見項彩雲,她像一隻兔子一樣蹦到我的麵前,我微笑著和她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