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成的傷勢基本穩定下來,他父親回去工作了,母親留下來照顧他的傷情。他父親的助理(我不知道是不是秘書)經常開車帶些東西過來,還幫這邊處理些一麻煩事務。
田雪已經辭掉廣告公司的工作,全身心地投入到照顧韓成的事業中來。她每天為韓成洗衣送飯,而且一定要自己動手,絕不肯別人幫忙,好像別人一插手韓成就會死掉一樣;她從網上搜羅各種補體養傷的食材,再去超市裏買回來烹飪,她的廚藝進步飛快;她經常煲各種湯,什麼排骨湯、蘑菇燉雞湯、木瓜紅棗湯,她的電飯煲派上了用場。在田雪的悉心嗬護下,韓成十幾天就能下床了,臉上泛著紅潤的光澤,下腹生出贅肉來。
林鳳曉後來又去探望了韓成一趟,帶著張北、許巧還有我,還帶了一束鮮花幾斤水果。她看見韓成母親就職業性地奉承起來,說她皮膚好顯年輕有氣質,說得她心花怒放滿麵生輝;她又把韓成誇讚一番,什麼工作努力啦,待人厚道啦,我朝韓成擠了擠眼睛,他都有些赧然了。公司裏其他跟韓成熟悉的同事,如柳菲菲等也陸續前來探望了,大家除了慰問傷者以外,還抱著一顆獵奇的心,問完傷情後必要再對那晚的事打探一番,了解一下案情的最新進展。案子一直沒有告破,韓成和他母親對他父親的事諱莫如深,案情因此顯得撲朔迷離,韓成也成了極具吸引力的神秘人物。在大家的親切關懷下,韓成就像一顆久旱逢甘的禾苗,迅速茁壯成長起來,他的心情變得開朗了,臉上時刻蕩漾著幸福的花朵。我竟也因為跟韓成的關係而受到大家的矚目,在團隊裏的人氣躥升不少。
自從上次探望韓成以後,項彩雲隔三差五都會去醫院一趟,而且每次都要叫上我,大概是要掩人耳目。有一回我實在不想去了,就對她說,你這個人怎麼看不出人家眉眼高低,田雪都把咱們當仇人啦!項彩雲驚訝地瞪大眼睛:是嗎?我怎麼沒看出來?我說,你近視太厲害,該配眼鏡了。項彩雲說,她憑什麼討厭我?我怎麼著她了?我說,你心裏清楚。項彩雲說,我不清楚,你這個人好複雜。我不理她,過了一會兒她又說,去看他是瞧得起他,不就有個當官的老爹嗎,有什麼了不起?白送給我都不稀得要!我說,你知道的太多了。田雪說,走,我們再會會那個田雪,看她能把我怎樣。我說,要去你自己去,反正我不去。她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朝我身上錘了一拳,走了。她不再煩我,我忽然有種空落落的感覺,心裏好像缺了點什麼。
那天中午我跟項彩雲一起吃的飯,她沒有去醫院。
我問她;“你跟韓成到底什麼關係?”
她說:“哥們兒關係,怎麼啦?”
我說:“什麼叫哥們兒關係?”
她說:“就跟你和韓成的關係一樣。”
我說:“不明白。”
她說:“智力有問題。——你沒有普通的異性朋友嗎?”
“沒有。”我感到一絲尷尬,想了想又說,“你,算嗎?”
項彩雲有點臉紅,嗬嗬笑道:“算是吧。”
我忽然想到,項彩雲並沒有把我跟葉芳的關係看成哥們兒關係,她是否已經知道我們之間的事了呢?葉芳不可能把這事傳出去,韓成曾表示絕不外傳,——不知是否言行如一。現在我的心裏已經沒有了向葉芳表白時的衝勁,非常擔心不相幹的人知道這事,它已漸漸成為我的一個恥辱,一塊傷疤,——除非葉芳能接受我。她或許對我有一點點感情,但要讓她接受我,那幾乎是不可能的,我感到無能為力。
我說:“你不覺得男人女人整天在一起感情邊界很難把握嗎?”
項彩雲眨了眨眼睛說:“談朋友是要有感覺的,沒感覺怎麼可能走到一起?——你這個人總是把簡單的問題想複雜,所以到現在也找不到女朋友。”
不錯,她對我的事一定有了解!我盡量壓製住內心的窘迫,表現出平心靜氣的樣子。
“也許開始沒感覺,處著處著就有感覺了呢?”我說。
“不可能!我要是喜歡一個人,肯定一開始就對他有感覺;要是一開始沒感覺,以後再怎麼處也不會有感覺。”她的口氣很堅定,仿佛是在宣誓她不可動搖的信念。
“我還是理解不了。”
“說明你還沒有遇到真正喜歡的人。”她倏地又有點臉紅了。
這時我心裏在想,其實我看見任何一個美女都是有感覺的,但那隻是下麵有感覺,是一種想和她上床的欲望,而並非是想和她攜手散步共度夕陽的感覺。我從來沒有對一個女人一見傾心過,也許是因為我的社會地位低下,沒有機會接觸更高檔次的女人,但也不好說,我見過的女人還太少。想到葉芳,我一開始對她的感覺肯定隻停留在下半身,覺得她身材還算性感;但是相處時間久了,我開始憧憬和她朝夕相伴耳鬢廝磨的生活(盡管這種想象常伴隨著一種內心深處的質疑),對她的****卻漸漸淡化了,這難道不是所謂“真正喜歡”嗎?然而現在想起她來,心裏卻像打翻五味瓶,酸楚、嫉妒、怨懟、不甘、占有欲雜糅在一起,再沒有對浪漫生活的想象了。——這些感情恐怕是項彩雲無法理解的。
“看來你遇到過一見麵就有感覺的人。”我笑微微地說。
“呃——不告訴你。”
“後來呢,你把他拿下了嗎?”
“那是一定的。如果我遇到有感覺的人,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把他拿下!”
項彩雲目光凶狠地看著我,把懸在空中的肉嘟嘟的小手慢慢攥緊,仿佛已經把自己的命運攥在了手心裏。我真不知道眼前這個相貌平平的女孩,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