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振,我被人打了,你快過來!……”
入夜時分,我接到韓成電話感到莫名驚詫。這時已經晚上十點多,我剛洗過腳準備上床睡覺。吃飯時韓成還是好好的,飯後就不見了蹤影。
“你在哪裏?”
“小螞蟻,門口……”掛了。
韓成的呼吸很急促,聲音渾濁而又怪異,我一時竟聽不出是他的聲音。我仔細回想電話那頭的響動,好像有點嘈雜,聽不分明,但是沒有其他人的說話或者喊叫。他是不是在開玩笑?他這種人怎麼可能跟人打架?我有必要過去嗎?沒那麼嚴重吧?
一種氤氳不祥的氣息瞬間將我籠罩,我感到身上一陣發寒,胸口有些憋悶,呼吸不覺急促起來。我不敢多想,趕緊給他打回電話去,卻無人接聽。我有些木然地坐在床頭上,想盡快地穿上衣服鞋子,手腳卻忽然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怎麼也快不了。——我該穿什麼衣服呢?不能穿工裝,一會兒有可能動手,把衣服弄髒了明天就沒法上班了。也不能穿皮鞋,這樣腿腳不靈便,打起架來吃虧……如果我被人打怎麼辦?如果我受傷怎麼辦?如果我不小心犧牲了怎麼辦?明天怎麼上班?
我穿戴整齊,抬步走到門口,突然想起點什麼,又回轉身來敲了敲葉芳房間的門。現在屋裏隻有葉芳一個人,田雪前兩天回老家了。房門打開一道縫,葉芳穿著睡衣,一臉狐疑地看著我。
“韓成在外麵遇到點麻煩,我得出去一趟,借你電瓶車用用。”
“出什麼事了?”
“我也不太清楚,電話裏沒細說。”
葉芳轉身到床上找鑰匙。我忽然想起她房門後有根廢舊的棒球棍,是用來防範我們這些色狼入侵的,於是推門進去把那棍子找出來,拎在手裏。
“你拿棍子幹什麼?”葉芳吃驚地問。
“呃,沒事,借來用用……”我一時竟不知怎麼回答。
“三更半夜,借棍子幹什麼用?”葉芳瞪大了眼睛,目光中充滿疑慮。
“也沒什麼用,你甭管了——快給我鑰匙。”
“到底出什麼事了,你給我說清楚,要不然我不借!”葉芳後退一步,把鑰匙緊緊攥在手裏。
“我跟你說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心裏有點急。
“那你無緣無故拿什麼棍子?”
“我不拿了行吧?你把鑰匙給我。”說著,我把棒球棍丟到地上。
“不行!你得把話說清楚,不然我不給!”葉芳的口氣很強硬,她把鑰匙抱在懷裏,好像我要上去搶似的,“你是不是要出去打架?”
我仿佛被她激了一下,感覺身上的血氣湧上來,有點不管不顧了,“算了,不借了!我自己走過去!”我轉身就往外走。
葉芳忽然從後麵追上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你不能走!我不準你胡來!你到底要幹什麼去?”
被她抱住胳膊的一刹那,我感到心裏猛地一震,扭頭盯著她有些顫抖的臉,那漲紅的眼睛裏閃耀著灼熱的光輝。我們的目光碰到一起,她仿佛意識到什麼,旋即把頭低下去,臉上泛起一絲紅暈。
我的心已被她的目光暖到,有些氣短了,近乎哀求似的對她說:“韓成可能有危險,我必須出去找他。”
“我跟你一起去。”葉芳的聲音有些發顫。
“別添亂了,沒事的,在家等著。”我從她手裏拿過鑰匙來,笑道,“放心,你的車子絕對安全,人在車在。”
“不行,我得跟你一起去……”
我已經掙脫了她的雙手走出房門。臨走的時候看著葉芳巴巴的眼神,一種莫大的幸福充盈著我的全身,使我忘卻了恐懼,甚至忘卻了韓成。——是的,葉芳的心裏有我,她是在乎我安危的,就憑這一點,縱然去死也值了!——我在漫漫的夜色中駕著電瓶車飛馳,一股熱血沸騰般衝撞著我的腦門,我感覺自己就是個無畏的英雄。
路途並不遙遠,出了小區沿著狹長馬路走一站路就能看到一個網吧的指示牌,小螞蟻就在路邊向西的一片居民區裏。這個點馬路上的人已經很少,路邊商鋪除了兩家按摩店都已關門了,幾隻流浪狗在路邊穿梭著揀食垃圾桶裏的食物。我一麵騎著電瓶車一麵瞪大眼睛注視著偶爾從遠處走過來的人,沒有一個是韓成的模樣。我又掏出手機給他打電話,依然無人接聽。我又有點緊張了。
走到指示牌,往西一拐前麵是居民區,沒有了路燈,光線立刻昏暗下來,路邊一棵楊樹在地麵上投下怪異的影子,真擔心樹後忽然蹦出一個人來。小螞蟻的入口就在前麵,向外透著微微的光,我正在遲疑中,忽然看見一個白影從暗處閃出來,飄飄忽忽地朝我這邊走。是韓城嗎?我的心驟然一緊,把車停下來立住,不知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事。白影越走越近,終於可以辨認出來,正是韓成,他還穿著上班時的襯衣,領帶扭在一邊。他應該也看見了我,但沒有向我揮手,也沒有說話,依然不緊不慢地走著,一直走到我的近前。看來情緒不太高,我對自己說,心裏卻長舒一口氣。
“你沒事吧兄弟?”我故意提高嗓門笑道。
“沒事。”韓成勉強笑了一下,聲音很弱,臉色有些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