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與白術和天冬纏鬥已至屋外的宗政身子猛地一蜷,額上青筋漸起,抓向天冬的鉤爪一頓。
隻能勉強拖著宗政的二人必不會放過這機會,雖然不知道隱隱有壓製他們的男人為何會突然露了破綻,顯然,這並不像是這個男人該犯的錯誤。
白術絲毫不見猶疑,一劍辟下,卻見宗政連躲都未躲一下,劍勢落在他左肩上,白色的衣裳又見殷紅。
冷眼間,觀宗政神色,不由心裏一緊,喉嚨動了動,聲細如蚊。
“他,或許是入魔了……”
與百草的兩大醫衛纏鬥,卻一直未落下風的宗政此時的狀態真的說不上好來,不說身上被二人見縫搗出的十幾道皮外傷,隻是看著嚇人而已,實則並無大礙。
直到此刻,方令白術心生忌憚的是,宗政那一雙原本似深棕似漆黑的眼眸竟染上了詭異血光,因傷而微失血色的薄唇之上渡著青黑,分明是一副走火入魔的姿態。
宗政的攻勢在察覺到百草那極其細微的牽扯時便停了下來,這束縛感並不強,在他的身體某處也隻是微微鈍痛,可是,走到他心裏時,卻如刀割,如火烈,仿佛有一股神力正在蹂躪著他的心髒,將他的心髒擰成一團,如果,他此刻,也算有心的話。
白術那一劍的傷痛,遠不如他心裏來得痛徹,索性不再去管圍繞在他身邊伺機而動的兩人,運起全身的力氣來與這道束縛對抗。
漸漸地,宗政的眼眸變了色,嘴唇變了色,貼於腦後的發絲無風自動,白術與天冬為這突然橫起的氣勢所迫,再近不了他的身。
這兩種力量在他的身體裏橫衝直撞,其中一道蠻橫至極,有排山倒海之勢,是宗政自己的,一道,看似綿軟無力,實則蘊含了天地間純正的至陰、至陽,所過之處萬籟俱寂,以不輸於那霸道力量的的速度平複著宗政身體裏愈漸翻騰的戾氣。
若說宗政走了火,入了魔,倒也不錯,自他從那夢中驚醒,再被千絲毒婦奪取心智,他便記不起眼前出現的任何一人了。隻不過,當看見百草那張些許蒼白的臉時,莫名覺得熟悉,忍不住想要去撫一撫她的眉眼,卻在一轉瞬間,便想將手覆上她纖細的脖頸,狠狠地掐滅她,掐滅她眸中閃爍的冷光。
他為這瘋狂的想法一驚,然而理智不存,再沒有什麼能夠阻止他,於是,他向著她,出手了。
將那女人踩在腳下的時候,不是沒有看見她麵上的掙紮,他想,她平日裏定是不會輕易露出這樣的神情的,如果不是痛到極致。
他的胸膛,正淺淺跳動著的炙熱之物突然狠狠地疼了,這疼痛很細致,直連指尖,甚至,踩在她那小手之上的腿腳都泛著麻意。
要不把腳挪開吧,就放過她,他猶豫,卻又覺得這樣不妥,雖然他的腦子裏沒有丁點的記憶,甚至連性格人格都不健全,也直覺,自己並不是這樣優柔寡斷,狠不下心的人。
況且,這樣折磨著她,感受著胸中悶聲的痛,他竟然是享受的,他上癮了。
對這女人牽動他的心緒他的痛感上了癮。
視線之內,出現的這二人,他早有察覺,暗中聽這二人的腳步,似是對他造不成什麼威脅,下意識,他不想去理會。
可是,他動了,不受控製,朝著那兩人而去,至於被他丟下的女人,暫時放過她,去收拾這兩個送上門來的,他這樣告訴自己,而且,對這個借口非常滿意,潛意識裏,他不願承認,他不想傷她。
身體裏兩股勢力的爭鬥,並未影響宗政回憶方才這幾步的事情,那個女人……他想見她,想殺了她。
他能感覺到,她的氣息,就在這裏,殺了她,殺了她……
宗政的眼神忽地在百草藏匿的房間劃過,一雙眼眸中,血色更加凝實,也更加鮮豔。與此同時,身體裏的兩方勢力似乎也分出了高下,宗政的氣息終於漸漸穩定下來。
可遠近觀著的白術和天冬卻是神色一凜,宗政的氣息似乎較之方才更加暴虐了,隻不過,這暴虐並沒有像先前那樣肆意外露,而是被一層冰冷的外殼包裹著,絲毫不露地將宗政武裝起來。
遠遠地,隔著一道門,氣息微喘的百草突然間用雙臂摟緊了身子,“好冷。”
徹骨的寒,仿佛要鑽進她的心窩裏,骨縫間。
她隻知,宗政已經到了門外,盤算著方才試探的“星宿海”起了什麼作用,一會兒要拿捏著怎樣的分寸才能留下他一命。
卻不知,門外,她等著的,即將到來的,是一隻來自無間地獄的惡鬼,是脫離六界轄製的修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