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清風接過酒杯,離席上前三步,拱手推杯,杯不掩袖,這第一杯酒盡,不曾給過麵前眾人一個眼神,舉目望向東方,一揖深拜,“第一杯,敬池某人家師,不肖徒兒慚愧,叫俗事擾了師門清淨。”語氣誠懇,神情惶恐。
席間眾人皆是雲裏霧裏,這池堂主的師傅又是何方高人?
隱在暗處的杜仲冷笑一聲,“呸,池清風也是隻老奸巨猾的狐狸,白瞎了穀主還說這是個老實人,竟拿老閣樞來吊人胃口,這不明擺著告訴一眾商人,他還有個師傅當靠山,你們這些人就別再起旁的心思了,消停吧。老小兒,老小兒,小的在外頭打架,打不過,就要找老的了。”
天冬則是眉頭緊皺,耳朵裏細辨著八方聲響,聽得杜仲一串牢騷,眼神黯了黯,許久,黑暗中才傳來天冬有些沙啞的聲音,“這……也是一種智慧吧。”
總歸,還有人護著,還有人可求,沒嚐過路到盡頭的滋味。
“第二杯,敬我那多年不見的老朋友,朱城主。朱城主位高人忙,今日既未到場,這酒便留到聚時再飲。”第二杯近至唇邊,池清風話鋒一轉,卻是生生止住了,持杯的手腕輕輕翻轉,這一杯令客人垂涎許久的杯中物,就全喂了地上塵土了。
滴酒落地,眾人麵色齊齊一變。
奠酒之禮,敬天可,敬地可,悼念先人可,這用來敬活人,得是和他有著什麼樣的深仇大恨啊。這卻是在敲打眾人,此次這筆帳他池清風是一定要找朱成文及相關之人清算的,你們所依仗的那些到時候不過是過眼空罷了。
此舉,已然是公開宣戰了。
池清風又敘起了第三杯酒,麵上也一改之前的淩厲嚴肅,笑對眾人,道:“這第三杯酒,敬在座的各位,池某人在此,僅以薄酒家宴聊表心意,承蒙諸位不棄,多年來多有關照。近期總堂研製的一批新藥已經過了留察期,對傷寒一脈,頗有成效。池某人在此承諾,凡有意者,皆可依照字據上的分成取藥。”語罷,又是一口悶盡。
池清風玩的是是酒桌上的先兵後禮,偏偏這些隻看到了眼前利益的商人還就吃這一套。
眾人觀著周圍之人眼色,承勢而起,同舉杯,齊聲道:“池堂主客氣了。”
接下來便是一場賓主盡歡的戲碼,杜仲和天冬多留無益,瞅準了時機,從主場退下,一路尋至湖邊。
待二人躍上畫舫,這掛著紅色小燈籠的小船便劃向了對岸,隱在了萬家燈火之間。
“穀主你不知道,那池清風也不是老實人,說起謊來,臉都不紅,明明是小爺我一劑方子救他於水火中,卻變成他們潛心研製的了。”杜仲撿了桌上的瓜子氣囔囔地打著水漂,言語之間對池清風頗有微辭。
百草聽了隻是笑笑,杜仲也是小孩子心性,一旁的天冬卻插了嘴,說道:“人家不是送了你一副金絲軟甲嗎,看你歡喜的時候可沒這麼多話。”
天冬武功不行,輕功還是可以看的,料勢不好,當即踩著甲板衝上了岸。杜仲覺得沒臉,隻好將氣撒在天冬身上,也提著劍跟在天冬後頭,緊追不舍。
“天冬!不是說好了不說的嗎,你這不守信用的小人,給小爺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