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拍暈了磕在桌角的少年,嫌惡地提著沈辰霖往地上一扔,而後竟抱拳站在一旁看起了熱鬧,好在,這時也無人在意他的態度。
百草攜了天冬隻冷眼瞧著地上狼狽不堪的二人,並不吭聲。先前她已聽了這位沈三公子的斑斑劣跡,本以為他能那般在沈觥籌的眼皮底下做下那等齷齪的事還隱匿了如此之久,該是有些心機的,如今一見,怎是這般慫包模樣。隻怕,這“耆老”便是那位在背後出謀劃策的軍師了吧。
耆老……待目光近些,恍然瞥見他腰間的玉墜,百草目中又染了幾分冰寒之色。
天冬覺出百草麵色不愉,掃了一眼耆老一眼,轉而看向正瑟瑟發抖的沈辰霖,那一副想要求饒卻不敢有所動作的模樣,像是有所了悟。
遠處傳來矯健沉穩的腳步聲,卻是裴秀領了一隊人朝他們走來,目光相撞時,竟還對著她溫和地笑了笑。
裴秀身側,一個身著藏青長袍的年輕男子與他並肩而行,男子長了一雙杏眼,瞳色稍淺,嵌在眼眸中,似有幾分歡欣。
再幾個呼吸,人已行至百草跟前,那陌生男子先是朝著她點了點頭,便徑直奔了沈辰霖而去。
百草無聲望向裴秀,挑了挑眉,這便是他找的接手之人?
“這便是秀曾提過的人,他……”裴秀這句話還沒咬完,便聽原本還任人宰割的沈辰霖尖叫了起來。
“沈辰清!是你!對不對?一定是你找了這些人來害我,我要讓爹廢了你,你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嗚嗚……嗚嗚……”還想再罵,卻被沈辰清叫人堵了嘴綁走了。
“謝過姑娘相助之恩。隻是現今姑娘的恩情恐不能相還,且盼來日,就此別過。”淡漠卻不疏離,別有深意地望了百草一眼,沈辰清留下一言便匆忙離去,竟比來時還要急些。
百草仍笑不語,卻是暗自點了點頭,這沈辰清倒是個妙人。
不得不說,裴秀這幫手也找的相當合適,由沈家人出麵,加上這兄弟相爭戲碼,自是再好不過了。不過往後這沈家是真正不能太平了吧。
“怎的不將這老家夥也帶走?”杜仲看完了熱鬧,看到地上血糊糊的一團以及這血漬幾步外陰沉著臉的白術,皺眉問道。
裴秀“咦”了一聲,似乎也是剛剛注意到這個問題。
“這人便讓我帶走吧,也給你省些麻煩。”今日百草在院中頭一次開口,卻是向裴秀討了這老人。
“百草姑娘……如此也好。”裴秀欲言又止,卻是未做他問,罷了,這人應是無甚威脅了。
百草此時心中陰霾正盛,也沒顧上一向掩不住心思的裴秀眼神中如墨深沉。
聞言,白術拔了耆老小腿上的劍,又在傷口上灑了些藥粉,那動作可說不上輕柔,一番折騰下來,耆老還險些因這穿骨之痛抽搐過去。
疼痛之餘,便是一陣酥麻,裂著猙獰大嘴的一尺長的傷口縮緊了些,雖也嚇人,卻是沒有再流血了。
耆老聞著化在傷口處卻還在散發的藥香,瞳孔驟縮,猛地一抬頭,待看清前方兩男一女的長相時,下意識地拖著身子往後退了退,手要觸地時卻摸上了皮質的靴麵,再驚之下,迅速地收回了手。
驚悚之感瞬間爬遍四肢百骸,麵上也是虛得發白,冷汗連連,不用再思索身後之人的身份,能和那三人在一起的除了穀中那位便隻剩下醫衛之首白術了。
雖說是有消息稱穀主又出了穀,可他萬萬沒有想過會與他們碰上,自己做的這些事怕是穀主已經知悉,哪怕他已不是回生穀之人,也難逃責誡了。慶幸的是,他的那些東西還沒來得及使出來,可他不知道的是,有人早已搶先一步將之用在了百草身上了。
耆老本是去年被逐出穀的弟子,因他掛在《兩生錄》上的專長之處乃是房中秘術,受了不少弟子的嘲笑與排擠,才想著去偷拓穀中禁書來學,不巧被人抓了個正著。依著規矩,他便不再是回生穀的弟子,在外更是不得利用這層身份。
《兩生錄》便是記載著穀中弟子醫術以外精通之術的冊子,也是回生穀弟子身份的名冊。
這番,百草正愁,這滿院子被拍暈的侍衛如何處理,真正善後的人便來了。
顧沉攙扶著一個同茯苓一般年紀的少年徐徐而來,那少年走路腳步虛浮,一副強撐的身子也委實太過瘦弱了些,百草瞧著他的臉色,竟是連裴秀這一臉蒼色都給比了下去。
想及之前顧沉所求之事,百草突然生出一番感慨來,“有個哥哥似乎也不錯。”
一行人又回到了顧沉的院子,安置好顧淵與耆老,百草打發顧沉去收拾殘局,又隨手描了一張方子交給天冬去抓藥,杜仲則是自覺地去廚房燒起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