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1章不知難得好別離(2 / 2)

院中,百草與白術相對而坐。

百草坐相散漫,一隻手指尖磨著顧沉珍藏多年的骨瓷茶杯,一隻手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麵,狀似隨意問道:“沒受傷吧?”

“不曾,隻是被人綁著上花轎的經曆不太愉快。”白術答得也很是隨意。

“你也發現了吧,耆老的身份。”百草給白術也填了茶,才執起自己的杯子遞向唇舌。

“我已經傳信給茯苓讓他去查了,想來這幾日便會有結果了。”

眼見淅淅瀝瀝的小雨落在桌麵上,劃出幾圈斑駁的影線,將濕未濕。

百草已然沒了動靜,她看那零星的雨滴悠然砸到茶杯中,將杯中碧波綠潭激出淺窩,又化成流動的弧線層層蕩漾開去,正是入神。

白術的眼中,百草半個身子傾倒在桌麵上,趴在那杯子前,眼中是光華無限,她的額發微微濕潤,身上的白色也深沉了些,混在這陰雨天中,整個人都嬌憨了不少。

恍有水珠擦著耳朵流入了脖頸,白術驀然驚醒,這雨,終究是涼了些,“進屋去吧,當心著涼。”

空氣中沉寂了許久,傳出一道低沉的女聲,“好。”

等眾人回返,天冬將采購的藥材灑進裝著開水的木桶中,叫顧淵在水中坐滿三個時辰。

百草也趁此時機眯了一陣,便等藥浴結束為顧淵下針。天冬幾人自是不擔心會出什麼岔子,可顧沉卻沒那麼淡定了,不是不相信百草,隻是困了他多年的問題就要得到解決,心裏不免會激動難耐。

倒是裴秀的反應有些奇怪,起初聽聞百草醫術了得時,也隻是唏噓一番,可這會兒,已經好幾個時辰沒有開口說話了,任誰都看得出他有心事。

百草也裝作沒看見一般,不去猜想他的心思。

終於,這針灸起來又是兩個時辰過去了,雖然顧淵的眼睛並沒有即刻恢複,卻明顯較之前清涼了許多,這也虧得當時解毒及時,積在眼睛裏的並不多。

此間事已了,剩下的就得回玉碼去辦了,沈辰霖被帶走,相信鍾家這次的危機也過了,雖然鍾家的事仍是是非難辨,可她卻記得當初鍾家人塗黑了裴秀的臉,以此讓他躲過一劫,是以,再追究下去也沒什麼令人驚喜的結果了。

顧沉兄弟二人仍然留在晉城,似乎是顧沉還有什麼了不得的什麼還未實現。

百草與杜仲幾個卻是還得馬不停蹄地趕回玉碼,耽擱了這許多天,某人該是到了許久了。

眾人在“夜來居”吃了一頓餞別飯,便要各奔東西。

百草正要上車,卻聽有人在喚自己的名字,回頭一看,果然是裴秀那廝,同樣一身白衣的裴涯遠遠落在後麵,雙手環抱,似乎對裴秀並不關心。

“百草姑娘,秀也要就此別過了,保重。”裴秀顯然是氣色不好,這幾日也確實勞累了些。

她早就為他探過,身子雖是沒什麼大毛病,卻也虛弱於常人,這應該是一種先天體質,調理也隻能是治標棄本,除非有那丹藥……

“這藥你留著吧,我吃了些,補補氣還是可以的,保重。”百草掏了瓶子便鑽回了車中,夏枯給她的藥丸她已用了三分之一,對裴秀這種情況或許能有二三之效。

車內的幾人對此很是不能苟同,尤其是杜仲,“穀主,那藥你也是要用的,怎的全給了他,真是枉費你夏師兄一片心意了。”

“無妨的,改日裏我們自己也做一些便行了。”

這下杜仲也不再吭聲了,隻有白術目光閃了閃,但很快又斂了回去。百草或許不知,他卻是清楚的,百草在夏枯竹舍時,夏枯說是去為宗政尋藥了,其實大部分時日還是耗在了給她的那小小的一瓶藥裏。

百草卻是在想裴秀,和裴秀在一處的短短幾日裏,她便不再像她了,而是更加接近當初的藍正元。雖然這些日子忙得緊了,可她清楚地感覺到藍正元似乎又活了過來,原本的她,還沒有徹底淪喪。

這兩年,除了守在薛崇禮身邊,她大概什麼都沒做,她覺得隻有將自己埋在和薛崇禮有關的事中才能讓她作為藍正元活著,而非在回生穀中對世間百態冷眼旁觀的百草。

裴秀望著早已遠了蹤影的馬車,沉思不語。時至今日,他方覺姑姑的“世間女子”中隻有一句用在她身上是合適的,每一個姑娘都是一幅畫,丹青水墨,你雖曉得這是絕世之作,卻讀不出當時山水花色。

“百草姑娘,秀總覺著,這一生是要折在誰的手裏了。”裴秀捂了捂胸口,似乎胸腔裏的主宰在抗議著什麼,給他陣陣絞痛,自打遇見她,好像這裏時不時就會動一動,這陌生而強勁的悸動令他心生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