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三日,夏枯攜了一車藥材回來了,尾隨的還有多日不見的杜仲和天冬。這三日,三人雖是照故在院中下下棋,喝喝茶,卻總也回不到之前的氛圍了。似乎三個人都在不約而同地避著某個點。
“師兄,我的人來接我了。”言下之意,她也該走了。
夏枯看起來有些疲倦,眼下泛著些青黑,見百草表明去意,也未挽留。從懷中摸出一個瓶子,塞到百草手中,說了句“保重。”又去收拾那堆藥材了。
百草望著夏枯匆忙的背影,心底一熱,將瓶子往袖裏一揣,便要進了院外竹林。
“宗政。”
百草聞聲回過頭來,看著那隻拽住自己的手,手腕有些疼。再瞥一眼宗政,麵上已有不耐之色,“放開。”
宗政心裏有些氣,這女人難道就這樣走了不成,連招呼都不打一聲?
雖然住在這院子裏養傷,她的身份他也聽老九說過,想必她也是知道自己的,可自己卻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呢。想到這兒,宗政又是一番咬牙切齒,看的一旁的花鳳飛一陣心驚肉跳,卻是什麼都做不了。
此時院子裏最鎮靜的就是夏枯了,他剛剛搬完馬車裏的藥材,見了院子裏的情景,僅僅是斂了斂眉頭,便又去藥房擺弄他的藥了。
至於百草的安危,他卻是絲毫不擔心的,不說百草,雖與先前相比弱了些,可萬萬不到沒有自保能力的地步。這什麼無業鏡宮的宗主,身中奇毒不說,小命還在自己手裏呢。膽敢傷了自己師妹,可不是簡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了,他定要他有來無回,也不介意去那些早已隱世的老家夥那裏喝喝茶。
不得不說,夏枯看上去單純了些,有些事可還是很計較的的。譬如醫術,譬如師妹……
可不明情況的杜仲和天冬就不顯淡定了,敢對自家穀主動手的,必須粗暴。
尤其是杜仲,此時,宗政那還擱在百草腕出的尚算好看的手落在他眼中異常的刺目。
不用自家穀主吩咐,杜仲一個側身,站到百草身側,袖中指已成爪,就等著百草一個眼色,便取了宗政性命。
天冬則是擋在了花鳳飛身前,不知何時出鞘的劍架著花鳳飛的脖子。
被製的二人卻絲毫不見慌張。花鳳飛仍是一幅嬉笑模樣,兩根手指彈了彈貼著自己皮膚的劍尖,道:“我說這位兄弟,刀劍無眼呐。”
“鳩紇山,宗政。”宗政那手依然攥得緊,並不理會眼前這劍拔弩張的氛圍。
“嗯……”百草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但那手似乎更緊了些,“你……鬆手吧。”這人怎麼回事,她探不清這人深淺,不能輕易動手。何況師兄能想到的她又何嚐想不到,她隻是不知道他這番作為的緣由罷了。也不知是不是宗政身高的原因,她站在這裏,隻覺壓力倍增。
“名字。”宗政麵不改色吐出二字,百草才明白過來這是在問自己呢。
“秀蒼山,回生穀……百草。”手上的禁錮消失,百草暗自鬆了口氣,可一想到宗政近乎無禮的舉止,她就打心眼裏不舒服起來。
“我們走吧。”看了眼藥房中忙碌的身影,百草率先走進竹林陣法之中,一息過後,便已不見蹤影。既然師兄已經歸來,這裏應該是沒她什麼事了。
杜仲和天冬收斂了周身戾氣,默不作聲跟了上去,院子裏隻留下三個各有所思的男人。
宗政怔怔地看著自己的右手,手心、指尖還殘留著女人的溫度。手有餘溫,卻是觸感沁涼。“百草……”
竹林外,百草的馬車正停在那裏,白術靜候在車前。眼見百草三人出來,這才快步迎了上去,道:“幸不辱命。”
百草眼中映出幾分笑意,輕身上了馬車,開始閉目養神。馬車起步時,杜仲和天冬也鑽進馬車來,順進了幾縷清淡的風,掀了掀百草的綢緞青絲,撩了撩雪白的衣袖。
似有所感,百草開了開眼簾,手腕處那一圈青青紫紫便大大方方地闖進了她的視野。“無業鏡宮,無業鏡宮……”
若她所記無誤的話,宗政,便是那鳩紇山之上無業鏡宮之主之主了。傳聞中這位宮主性子邪狂,殘冷,陰晴不定。一念善,一念惡,端看他當時心情。旱年饑荒,曾一時興起,救過一城人性命。別家喜宴上,也曾因厭了喧囂喜樂屠了滿門賓客。
是以,雖師從南山七老,卻沒有他們那樣的好名聲。不知道那七個老家夥若是知道當初自己千挑萬選收來的徒弟養成了如今這般的脾氣秉性,會不會氣得從墓裏蹦出來。
也正因為有著這樣一位開宗立派的始祖,本來前途大好的宗派硬是烙下了邪魔的印記。派中弟子也被敬而遠之,畢竟沒人願意以性命來試探他們的宮主此次給他們下了怎樣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