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平城外的二百裏官道便是玉碼地界。玉碼是中州四城中的僅次於晏城的第二城,其繁華程度可見一斑。
可距離玉碼城三十裏處,卻並不像往常那樣人來車往。四月初旬,經春已過,花兒早開過了萬般顏色,便是那南去渡冬的群雁也該歸了北。
可此處寂靜無聲,萬物靜止,入耳的僅僅是馬與車的行走之聲。
駕車的白術氣息又重了幾分。
“不要停,繼續走。”百草早已從打坐中回神,察覺到白術的變化,厲聲提醒。暗處的確有人,不僅構不成威脅,還是即將上鉤的魚兒。
“不過是些慣殺人的刺客,我去會會他們。”車內,杜仲躍躍欲試,穀主早說路上有場架要打,可眼看著就快到了玉碼竟是一路相安無事。眼前這幾隻雖隻是小嘍囉,沒關係,來者不拒,有架打就行。也不等百草吱聲,抽了腰中軟劍便飛躥而出。
杜仲單手執劍,立於馬車頂上,隨馬車一路逆風。平日裏不怎麼打理的長發絲絲縷縷遮住了鳳眸中流動的玩味。
百草開了車頂特製的小窗一看,總被她罵作“不著調”的杜仲竟也有幾分江湖俠客的風采,嗯……如果再隱去對敵時嘴角還若有若無的笑意便更像了。
霎時之間,杜仲的身子猶如一柄利劍,直直衝向離自己最近的敵人隱蔽之處,長劍似有感應般顫了顫,發出一陣低沉的轟鳴。
那藏於樹幹之上的刺客還未出手,便再無還手之力。杜仲頗為得意地望了一眼離塵而去的馬車,白術的追蹤術,他好歹學了三分,更何況這些刺客一看就是半吊子,隱匿形跡竟然還呼吸自如,他可真懷疑這些人的專業程度。
如有鳴劍海的弟子在場,定會認出,杜仲這簡簡單單的一招一式已在他們畢生追求的人劍合一的境界了。
此舉無疑給了刺客們一番下馬威,隱在暗處觀望的刺客們從四麵八方湧上來,有十數人之眾。
杜仲與之纏鬥卻絲毫未至下風,刺劍淩厲,閃躲迅疾。眼看著這批刺客已被解決了大半兒,心中暗叫一聲“不好”差點忘了正事。
隻見剛才還勇猛地以一敵十的人腳下一個踉蹌,哀叫了兩聲,便裝模作樣地捂住胸口,不住後退。青色的衣衫胸前染血,也不知是誰的。
被杜仲狂虐碾壓的刺客早已殺紅了眼,見杜仲一副重傷不敵的模樣,也沒那心思懷疑許多,竟然硬是逼得自己生生提了三分實力,更加不要命地向他砍去。
勉強又接了幾招的杜仲見火候已到,避過兩個刺客的合力一擊,腿下蹬足了勁兒,便追著馬車逃竄而去。
慌忙之中,掛在杜仲腰間的深色荷包便落了下來,隻是他“一心”都在逃命上,也管不了這許多。
稍後趕來的幸存者之一刺客頭領,眼疾手快地將荷包摟在手中。荷包分量不清,那頭領打開一看,竟是一塊雕了花紋的銀牌,待看清那三片葉的花紋之後,神色複雜地望了望杜仲逃走後激起的一路塵土。攔下了還要追擊的其餘同夥,“別追了,任務……也算完成了。”
這邊,追上百草等人的杜仲已改先前狼狽逃竄的形象,又換上杜仲的招牌式欠扁笑臉,“啊,這幾個嘍囉的血也忒臭了些,穀主,你說方才我演的像不像?像不像?”
饒是一向寡淡的百草也被杜仲這副耍寶賣萌的樣子逗得笑出聲來,他哪裏是嫌棄那刺客的血了,分明是方才玩得開心了,此番又到這裏尋開心了。
這哪裏像是個二十幾歲的成年男子,分明就是個做了件自認為了不起的事來顯擺討賞的孩童。不過百草也知道,他這般也是為了逗一逗自己自己,可能,她最近真的很少笑了吧。
思及此,百草便笑的更加開懷了些,卻也不忘打趣杜仲:“像是像,這一架打完可舒服了?”
“嘿嘿,舒服,舒服。”杜仲被問得紅了臉,不由傻笑,他的這些小心思可瞞不住穀主。
車廂內傳來經久不斷的笑鬧聲,正在趕車的天冬聽著不時夾雜在其中女子的清悅的笑聲,嘴角不自覺彎了彎,揚鞭的手也輕快了許多。
沉寂之後,百草又開始了一輪閉目養神,馬車中睡覺並不舒服,因此,她這次是真的在養神。
方才那一批刺客定是鳴劍海派出試探她們的人,想來還是對白術故意流露的行蹤仍有所懷疑。不過,等那刺客將杜仲掉落的信物呈給淩千日時,便不會再這般小打小鬧的試探了吧。
她雖在平城竹舍待了十數日,卻派出了白術和杜仲駕著她的那輛馬車繞了好些個圈,卻故意留下些不起眼的形跡,隻為引鳴劍海的人前來。當初在晏城如此明目張膽地殺了鳴劍海的弟子,又嚇壞了鳴劍海的少主子,那愛女成癡的淩千日必會有所計較。且當日杜仲所救之人可是天道盟的一位堂主,其中關係,怎能不引人深思呢,淩千日可不會坐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