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高尋著嬴政的目光望去,那是一處新建的宮苑——朝樂宮。構造布局十分簡單,卻又有陰陽五行一說,雖不及當年耗費巨資修繕的永聖宮精致,倒也頗具一番特色。不過到底是頗具一番特色的牢籠,還是她的保護傘?實在是無處得知了。趙高不由在心裏為搖蘇歎了一口氣。
嬴政終究還是君王,更何況不出幾日他就是這片大地上唯一的王者。他的心思又豈是他人能夠隨意揣測的?趙高自然是明白的,隻是他能做的也隻是留在這鹹陽宮中,小心的侍奉這位自小就跟著的主兒。
三日後,登基大典如約舉行,按照舊例在歸一台昭告天下之前要先前往祭壇行祭祀之禮。原本搖蘇並不打算跟著嬴政去的,畢竟如今她以恢複了女兒身,這番模樣出現在眾人麵前還是有些尷尬的。奈何嬴政早早的就讓趙高去把她擾醒了,又出於其他的一些考慮,便隻能跟著一起去。
祭壇下,眾臣分站兩側,恭敬的等待著他們帝王的到來。周遭的士兵也是一層圍一層,把祭壇圍的水泄不通,嬴政從車輦上走了下來,在眾人的禮拜下走上祭壇。一襲玄色袍服上繡著代表著至上權力的十二章紋,發絲幹脆利落的豎起,頭帶十二垂旒冕冠,神情嚴肅,目視前方。
搖蘇跟在嬴政後邊一直低著頭,還破天荒的帶起了她一向覺得做作的麵紗,生怕被人揪住了往死了看。可即便是這樣,那些個眼尖的大臣還是發覺了,祭壇之上豈是一無名無分的女子能來的,秦法嚴苛,兩側群臣不得不以眼神示意交流。
"小高子。"搖蘇實在是受不了這種氛圍,隻是嬴政不曾發話,她又不能離開,便喊住了旁邊的趙高。
趙高聽這丫頭好似火氣不小的模樣,便上前在嬴政耳邊嘀咕了幾句。
聽了趙高的話,嬴政突然停下了腳步。好在這宮裏當差的人都很有經驗,時時刻刻注意著主子們的動向,這才不至於擾亂了隊形。隻是嬴政這一停,倒是讓那些大臣們有些猝不及防,這祭天之行不得停步抑或是折回。嬴政此舉引起了眾人的驚慌,趙高見這些人一副瞻前顧後,貪生怕死的樣子,心裏很是暢快。
隻見嬴政慢慢轉過身來,將手中緊握的定秦劍遞至搖蘇麵前,這廝倒也是很給麵子沒和他鬧,聽話的將劍接了過去。本以為沒什麼了,誰成想嬴政又向前了兩步,抓住了搖蘇的手,慢慢踏上祭壇。
整套動作一氣嗬成,看的兩側大臣目瞪口呆。心裏紛紛猜測難不成這位就是未來的皇後娘娘了?這些人忽冷忽熱的神情再合著眼前的景兒來看,任誰也能看出來他們心裏想些什麼。
倒是站在右前方的廷尉大人李斯一直是麵呈一態,看不出什麼情緒起伏。詫異之間,卻見搖蘇回頭看了一眼李斯。趙高瞥了一眼李斯,嘴角慢慢勾起一絲笑意。
"四海畢,九州聚,書同文,車同軌,修築馳,德兼三皇,功蓋五帝,啊……六合之內,皇帝之土,西涉流沙,南過盡戶,東有東海,北過大夏,人跡所至,無不臣者,澤及牛馬,莫不受德,各安其事,帝號始皇,世世永昌。"①
搖蘇循聲望去,隻見一身著白衣麻布的男子站在祭壇的一角高唱《秦頌》。高漸離?這人她是識得的,大約是三年前,那時的他雖然也是整日裏一副不得誌的模樣,但收拾的還算幹淨,是個白白淨淨的俏郎君。可如今,即便是在這樣的大典之上,他也不拘形象,蓬頭垢麵。唯有一首《秦頌》讓眾人曉得,他便是曾經這七國聞名的樂師——高漸離。
“把他留著,心裏就當真高興?”不管別人是如何看待高漸離的,反正搖蘇是一直就不待見他。搖蘇站的離嬴政近,這樣小聲的哼哼也就嬴政能聽見。
嬴政不語,隻是靜靜的聽著這首曆經波折才創作完的名曲。整個祭天之行無聊至極,礙著嬴政在,搖蘇隻能一直忍著。她實實在在不知道祭天之行為何要帶她來,難不成嬴政真的要把她送給他那遠在九原的寶貝兒子?
果不其然,搖蘇正想著,嬴政卻已是示意趙高宣讀了一道旨意,具體說了些什麼她是記不住的,她隻聽得趙高念著:“長公子扶蘇,生性溫和,體恤愛民……著於九原召回鹹陽,暫居長聖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