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曼德拉不同,奧立弗坦博專攻科學。這並不是說他喜歡科學,他最終想學醫。從小聽到的那些巫醫或祭師的故事,關於醫師可以掌握天氣呼風喚雨的傳說以及一些鄉村醫生用種種奇妙的方法和神秘的藥方給人治病的傳聞使他著迷,他從小就想解開這些謎。這才是他攻讀理科學士學位的原因所在。然而,坦博是一個很有個性的人,他發現實在難以適應學校的清規戒律。很快,他就在三方麵得罪了學校的領導。首先,是關於禮拜天體育鍛煉的事。其次,作為學生代表委員會的秘書,他應該向校領導提交一份關於學生精神生活和宗教職責的保證書,他認為這是不可能的。“我知道我不能在那份保證書上簽字。它是在向我要求某種我不能給予的東西。”當然,最令校方惱火的是他參與和組織了學生罷課。最後,他被校方開除了。
曼德拉在學校裏很喜歡聽馬修斯教授的課,主要是因為馬修斯在他所開的社會人類學中對政府的社會政策進行激烈的抨擊。他旁征博引,批評種族主義的非人道和不公正,這對已逐漸萌發民族主義思想的青年們影響很大。曼德拉的另一個崇拜者是賈巴伍教授。他是1916年黑爾堡大學成立時就在此的元老之一,開設了科薩語、拉丁語、曆史和人類學等課程。賈巴伍教授對學生的提問總是不厭其煩、耐心講解。尤其是他對科薩人曆史的淵博學識使曼德拉驚歎不已。曼德拉經常為自己那一點貧乏的知識感到羞愧,並像海綿一樣貪婪地吮吸著各種知識。他立誌要成為一個對自己的民族有用的人。
校園生活緊張枯燥,但有時也頗有情趣。誌同道合的朋友周末聚在一起,或野餐,或郊遊。有一件事使曼德拉永難忘懷。一天晚上,曼德拉和一群朋友決定到學校附近一個村子裏的黑人舞廳去練一練新學的舞步。他們商量了很久才最後下決心的,因為這所舞廳的主要光顧者是黑人社會的“精英”,如大學老師和其他社會地位較高的黑人。進入舞廳後,曼德拉注意到馬修斯等幾位教授在場,但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一位端莊秀麗的女子吸引住了。他挺直腰,整理了一下西服,走過去很有禮貌地邀請這位漂亮女士跳舞。歡快的旋律、輕盈的舞步,醉人的情調,這些很快就把曼德拉那顆年輕的心撩撥得異想天開。“請問您貴姓?”曼德拉勇敢地問道。女人看著他天真的麵容,微微一笑,輕輕地吐出幾個字:“鮑克韋大太。”“我的天啊!”曼德拉的腦袋一下炸開了。鮑克韋博士是當時學校裏頗受尊敬的一位青年學者。一曲終了,曼德拉狼狽地逃離了舞場,隨後好幾天上課都提心吊膽,忐忑不安。
曼德拉在黑爾堡大學的另一位好友是凱澤馬坦齊馬。馬坦齊馬一直很喜歡曼德拉。雖然他比曼德拉大3歲,但對曼德拉很欽佩,認為他將來會大有作為。在與曼德拉相處的日子裏,他發現曼德拉考慮問題成熟,人很善良,他曾評價曼德拉說:“不管曼德拉說什麼,他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是值得一聽的。”雖然他們倆年輕時是好朋友,雖然他們同是科薩人貴族出身,雖然他們同是黑爾堡大學的學生,雖然曆史將他們倆都送上了政治舞台,但他們倆走的卻是截然不同的路。馬坦齊馬在1942年被任命為統一的特蘭斯凱領土會議議員,後辭去政職,攻讀法律,並通過律師考試。1955年再次成為特蘭斯凱議員並於1958年成為滕布族大酋長。雖然他早年參加非洲人國民大會,但1960年該會遭禁後,他轉而支持南非當局的“分別發展”的政策。1963年特蘭斯凱舉行立法會議選舉,他領導的民族獨立黨獲勝。旋即出任立法會議首席部長兼財政部長。1976年特蘭斯凱宣布“獨立”後,他出任“總理”。1979年當選為特蘭斯凱“總統”。
曼德拉入校兩年後即與校方發生了衝突。由於他當選為學生代表委員會的成員,很多事情他都必須親自出麵與校方交涉。當時,同學們對學校的生活條件之惡劣極為不滿,特別是夥食問題經常引起學生的抗議。校方為了控製局麵,極力想削減學生代表委員會的權力,這引起了學生的抗議活動。學生代表委員會經過協商,一致同意支持學生的行動。曼德拉不僅參與了這次行動,並自始至終堅持站在學生一邊,因而被校方暫令停學。他隻好卷起鋪蓋回家,並極力向榮欣塔巴解釋原由。當大酋長聽到他竟然敢向學校領導說三道四時,氣急敗壞,“馬上給我回學校去!誠誠懇懇向學校承認錯誤,賠禮道歉。為了送你上大學,我花費了多少心血。等學校開除你,再後悔就來不及了!”
但是,已逐漸成年的曼德拉已不是像小孩子那樣好擺布了,他拒絕到學校去承認錯誤。“我們僅僅是在行使自己的權利。我們代表的是學生利益,也不僅僅是為了我們自己。”曼德拉深知大酋長為他操的那份苦心,但他不願意隨便放棄自己的立場。但是,大酋長軟硬兼施,一味堅持要他去學校賠禮道歉,他覺得不便固執己見,就準備同意酋長的要求。
“對了,羅利赫拉赫拉,你也不小了。成年禮後,你提出要繼續讀書深造,要求推遲婚姻,我們同意了。現在是你成家的時候了。”榮欣塔巴鄭重地對他說。“可是,我還在讀書呀!”曼德拉不禁著急起來,他有自己的想法,在經濟自立以前,是不能考慮這一問題的。“不用多說了。我已經幫你找好了一個女人,彩禮已經送去了。我們選一個吉利的日子就把這事辦了。”這種處理辦法是曼德拉難以接受的,後來他回憶道:“我的監護人覺得我該結婚了。他很愛我並像我父親那樣對我精心照料。但是他不民主,他不認為娶親的事值得和我商量一下。他挑選了一個豐腴端莊的女子,下了聘禮,為婚禮進行了各種安排。”酋長亦為賈斯提斯選擇了一個女人。
為了逃避這種傳統的婚姻安排,曼德拉決定逃跑。賈斯提斯也願意跟著一起逃往約翰內斯堡。為此,他們一起商量了很久。首先,是時機的選擇。榮欣塔巴注意到賈斯提斯對曼德拉的影響,因而總是想辦法將倆人分開。但是,當大酋長不在時,他們倆即開始籌劃逃跑的細節。他們決定等大酋長在特蘭斯凱議會開會期間動身。為了籌集路費,他倆又將榮欣塔巴的兩頭公牛賣給了牛販子。隨後,榮欣塔巴一離開,他們就直奔火車站。“請買兩張去約翰內斯堡的票。”倆人氣喘籲籲,一邊擦汗,一邊將錢遞進售票窗口。“對不起,不行!”“為什麼?”“你們的父親剛到這兒來過,說你們想逃跑。”
原來,榮欣塔巴對這兩兄弟近日的舉止早有所覺察,但又無十分把握,故在離開前囑咐了火車站的負責人。沒法,他們隻好又叫了一輛車,將他們帶到下一個車站。當他們好不容易買了票後,才發現火車隻開到昆士蘭。由於他們缺乏作為一個黑人所需的必要旅行文件,他們隻好硬著頭皮來到昆士蘭,想在一位親戚家住下後再想方設法將旅行文件搞到手。不巧得很,他們碰上了榮欣塔巴的兄弟——姆蓬多姆比尼酋長,他最喜歡賈斯提斯和曼德拉。“行,就讓他幫我們弄旅行文件吧。”賈斯提斯向曼德拉耳語。
當他們編了一個理由提出這要求後,酋長爽快地答應了,“沒問題,孩子們,包在我身上了。”姆蓬多姆比尼原在土著事務部當翻譯,和地方行政官很熟。他將兩個年輕人帶到辦公處,向地方行政官解釋了一番。一切都很順利,賈斯提斯看著行政官簽完文件,向曼德拉眨了一下眼睛,好像是說:“怎麼樣?我們的運氣不錯吧。”行政官剛準備將文件遞給他們,突然自言自語地說,“對了,我還是給烏姆塔塔的行政官打一個電話吧,應該告訴他一下,你們還是屬他管呢。”真是禍不單行,當電話鈴在烏姆塔塔的行政官的辦公室響起來時,榮欣塔巴正在那裏拜訪,一切都敗露了。“將他們逮捕起來,立即押送回來!”兩位年輕人聽到電話裏大酋長氣勢洶洶的吼聲。
行政官十分生氣,要立即將他們逮捕。曼德拉站起來,用他在課堂上學的那一點可憐的法律知識為自己辯解。“不錯,我們確實撒了謊,欺騙了您。但我們沒有違反任何法令。您不能僅僅根據一個酋長的建議就隨意逮捕我們。”行政官覺得有一定道理,“你們走吧,不要再踏進我的辦公室。”姆蓬多姆比尼酋長知道真情後亦很不高興,“孩子們,我可幫不了你們什麼忙。你們自己做決定吧。”
最後,在賈斯提斯的一個朋友的幫助下,他們決定搭乘一位白人老太太的車,條件是支付15英鎊的車費。“這比火車票貴多了,但沒別的招了。”賈斯提斯有些沮喪。但由於他們沒有旅行文件,在白人車上可能會少碰到一點麻煩。就這樣,兩位涉世未深的黑人青年來到大都市——約翰內斯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