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割禮後不久,曼德拉被克拉克伯裏寄宿學校接受了。這是滕布人地區的黑人最高學府,它既是一所中學,又是一所教師培訓學校。榮欣塔巴本人就是在這所學校畢業的。臨行前,榮欣塔巴專為曼德拉舉行了一個宴會,祝賀他完成了五年級學習並為克拉克伯裏學校錄取。酋長專為他宰了一隻羊,宴會上唱歌跳舞,熱鬧非凡。“這是我第一次享受為自己的榮譽舉行的慶祝活動,我覺得很開心。”曼德拉後來回憶。榮欣塔巴酋長還特意為曼德拉買了一雙靴子——一個成年人的標誌。盡管新靴子已經很亮,但那天晚上,曼德拉情不自禁地擦了又擦。到了克拉克伯裏學校後,曼德拉開始了新的獨立生活。這所學校的嚴格日程和清規戒律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榮欣塔巴為了培養曼德拉,有意識地讓他在假日列席旁聽大酋長開庭審判的各種案件。當時,酋長的任命需要經過當地白人行政官員的同意。如果他認為某個酋長不稱職,則隨時可以解除其職務,再任命一個由科薩人自己提名的新酋長。除了這種情況以外,酋長職務一般都是世襲的。因而,酋長的社會地位變化並不大,仍然十分受人尊敬。每年一次,特蘭斯凱地區的科薩酋長都要在烏姆塔塔開會,大會一般要開兩個星期。會議所決定的措施和法律對整個特蘭斯凱地區都有效力。每當滕布人酋長開會,曼德拉總是聚精會神地觀察。當他看到小酋長毫不留情地批評大酋長或民眾對部落事務公開提出自己的意見時,他感到新奇和興奮。通過這種難得的經曆,曼德拉看到了自己民族傳統政治機製的運作,並領略了一種與教會學校的生硬氣氛全然不同的民主氣氛。
在克拉克伯裏學校,曼德拉僅用兩年時間完成了三年的初中課程。隨後,曼德拉來到希爾特敦學院學習。這是一所美以美會教徒辦的學校,校長是英國著名的威靈頓公爵的後裔亞瑟威靈頓博士。曼德拉回憶,每次在集會時,威靈頓博士總要用他那渾厚的聲音聲明:“我是貴族、政治家和將軍威靈頓公爵的後裔,他在滑鐵盧擊敗了法國人拿破侖,從而拯救了歐洲的文明——同時,也為了你們土著。”這種灌輸是極有感染力的。瞧,文明的英國人來到這塊土地,教授這一切知識。“我們被教育,同時亦相信最好的思想是英國人的思想,最好的政府是英國政府,最好的人是英國人。”
在希爾特敦學院最後一年裏,一件事使曼德拉終生難忘。著名的科薩詩人克魯恩姆卡伊訪問了他們學校。那天,學校宣布為假日,所有的師生集中在飯堂,準備聽姆卡伊講演。姆卡伊身著科薩人的傳統服裝與威靈頓博士一起走進來,以他特有的口頭傳說者身份,用通俗的語言,闡述了自己的觀點:“我們不能容許這些對我們文化漠不關心的外國人接管我們的國家。我預言,非洲社會的各種力量將取得一場反對侵略者的偉大勝利。”這個在威靈頓博士麵前毫無顧忌的發言使曼德拉震驚了。“很難解釋此場景對我們的影響。似乎整個宇宙被翻轉過來了;”白人的神聖偶像第一次被摧毀了。曼德拉第一次感到作為一名科薩人的光榮。
曼德拉的刻苦學習使他順利地通過了進入大學所需的人學考試。榮欣塔巴高興極了,“好孩子,走吧!到裁縫那兒去,我要為你做一套西服。”這位19歲的青年人穿上了新衣服。第Th年年初,曼德拉來到了黑爾堡大學。這所大學位於開普省東部的阿莉斯村,創建於1916年,是當時南非為數不多的招收全日製黑人學生的幾所學校之一。當時的東開普地區可以說是黑人政治的發源地,黑爾堡大學、拉烏代爾學院和希爾唐學院培養了來自今肯尼亞、坦桑尼亞、馬拉維和讚比亞等地區的黑人民族主義運動領袖,如賈巴伍博士、蘇瑪博士、姆津巴、馬基瓦納等均出於這些學校。在以後的反對種族主義的鬥爭中,三位最重要的黑人領袖亦均來自東開普,除曼德拉外,還有泛非主義者大會創始人索布克韋和黑人覺悟運動領袖比科。
30年代後半期,是南非種族主義統治逐步強化、種族矛盾日益尖銳的時期,土地問題由於1936年通過的“土著信托土地法”而日益惡化。從荷蘭人登上南非這塊土地始,白人殖民者為侵奪黑人土地作了種種嚐試。19世紀後期的“黃金熱”帶來的南非工業的發展及其對勞動力和商品市場的要求與日益增多的非洲人自己占有土地的。象形成了尖銳的矛盾。非洲人主要通過兩種辦法占有土地。一是直接從歐洲人手裏買地,二是所謂的“擅自占地”。為了阻止事態的發展,1913年南非政府議會通過了一項“土著土地法”。這一法律使白人剝奪黑人士地所有權合法化,同時亦使保留地製度化。
這一法律規定,政府劃出9562380公頃土地為保留地,歸非洲人使用;此外,非洲農民還取得858346公頃土地的耕種權,作為保留地以外的私有財產。這些共占全國土地麵積的8.6%。法律還規定禁止非洲人用購買、租佃等辦法取得保留地以外的土地,禁止他們在歐洲人的地產上進行任何獨立的經濟活動;非洲人隻許當勞役僅農,不許當對分製佃農。為了迫使非洲人出賣勞動力,南非政府還對非洲人強征茅屋稅或人頭稅。這樣,班圖族農民被強行納入了資本主義的生產軌道。
當時,保留地的人口密度高達每平方英裏82人,而整個南非的人口密度是每平方英裏21人。政府委派調查土地問題的博蒙特委員會1916年公布的調查報告也不得不指出,非洲人迫切需要土地,並建議在原有的保留地之外再增加1500萬英畝。由於非洲人的不斷鬥爭,南非當局於1936年又進行了一次土地調整,頒布了“土著信托土地法”。根據這一法律,政府要在5年內收買價值一千萬英鎊的土地,作為“土著所有地”,以鞏固保留地製度。同時新法第4章還規定,那些“擅自占地者”是非法的,這對那些已在這些地區定居的非洲人來說是一種災難性的判決。就連以前認為對“擅自占地者”不夠嚴厲的赫爾佐格也承認此條款過於苛刻,因為那些“擅自占地者”將無處棲身。
同一年,開普敦的全白人議會以169票對11票通過將黑人選舉人從共同名冊上除名。這意味著對居住在開普省的非洲人(這是整個南非僅有的具備公民權的黑人)公民權的剝奪。他們被列入另一個名冊,隻能對白人議會代表進行選舉投票。而且,在開普省還開始實行通行證法。這一法案一直在德蘭士瓦、納塔爾和奧蘭治實行。這些引起了非洲黑人的強烈憤慨,並使白人政權進一步加強其恐怖統治。據南非聯邦的犯罪統計,1937年,對非洲人提出刑事訴訟的有60多萬起,其中55萬起都判了罪。1937年9月,為了回擊當局對韋雷尼京特定居住區的肆意搜查,當地居民憤起驅趕警察,警察與赤手空拳的居民發生衝突。結果,3名警察被打死,許多非洲人身亡,整批整批的人遭到逮捕。1938年11月,約翰內斯堡5000名礦工舉行聲勢浩大的反法西斯示威遊行,竟然也遭到警察的鎮壓。也是在這一年,在約翰內斯堡建立了南非警察廳。正是在這樣一種社會背景下,曼德拉來到黑爾堡大學讀書。
當律師是曼德拉夢寐以求的。但是,要成為法律係學生必須先取得一個文學學士學位。這意味著6年的大學生活和一大筆學雜費用。很明顯,榮欣塔巴是難以支付這筆高昂的學費的。然而,曼德拉對此已下定決心。在希爾特敦學習的時候,他已逐漸對政治感興趣。目睹著在南非肆虐的種族主義和在白人政權下呻吟的黑人民眾,他覺得必須爭得生存和發展的權利,對每個黑人是如此,對整個黑人民族更是如此。在他看來,法律這門學問可以為他以後的事業服務。
大學的生活是新奇的。除了上課以外,曼德拉堅持鍛煉,並經常參加各種社會活動。當時的黑爾堡大學接納黑人學生,因而南非各地的有誌黑人學生多來此深造,政治氣氛極為濃厚。曼德拉感受到一種強烈的民族主義情緒,很快就卷入了學生運動。不久,他成為大學學生代表委員會的成員,直接參與管理工作。在這裏,他結識了一批有識之士,其中包括奧立弗坦博,在以後的民族解放鬥爭中,他倆成為了生死與共的患難之交。巧得很,坦博也是科薩人。
坦博出生於特蘭斯凱龐多蘭一個名叫比讚納的小村莊。他的父母從未跨進過學校門,坦博自己小時候也很調皮,從未有過進學校受教育的非分之想。直到有一天,一位英國聖公會傳教團的教士到比讚納來傳教,他的父親皈依了聖公教會。一天,一位朋友告訴坦博的父親,說聖公會傳教團辦了一所免費寄宿學校。父子倆跋山涉水趕去時,才知道並無此事。這時,有兩位英國的女會員寫信給教團,願意支付一個非洲孩子的學費。這樣,奧立弗就成了寄宿學校的學生。後來,他又被聖彼得學校接受。由於他刻苦學習,竟然得到了特蘭斯凱部族議事會的獎學金。這筆獎學金不僅可供他完成聖彼得學校的學習,並保證他可繼續去黑爾堡大學深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