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性子,又急同烈火。長話短說罷,情是不敢通的,與幾兩銀子,就不上繩了。”苗禿拉如玉密商道:“你我俱係斯文中人,若被他們上了繩鎖,穿街過巷,人品掃地。看來每人須得一兩方可。”如玉著張華付與,一同出門。
早見吳丕承在大堂階下等候。那楊寡口中不知亂道些什麼,如玉滿心要駕雲逃去,偏又沒一空隙。少刻,州官坐了大 堂,先將楊寡叫上去,問道:“你喊叫道士溫如玉霸娶你兒婦吳氏,你兒婦今年多少歲了?”楊寡道:“十九歲。”州官道:
“他生有兒子沒有?”楊寡道:“兒女俱無。”州官道:“你這奴才,就不是了。你兒婦甚年少,又無兒女,你不著他嫁人,弄的做下醜事,你臉上何如?況‘節操’二字,豈可著人勉強做麼?”如玉在下麵聽了這幾句話甚喜,打算著必不斷離異。
又聽得楊寡道:“不是小婦人不著他嫁人,就嫁人,也該達我知道。我兒子雖然死了,他到底要算我楊家的人,怎平白他父親受賄,媒人吃錢,諸人不嫁,單嫁個道士?”州官道:“叫吳丕承來!”丕承跪在案下,州官道:“你吃了溫道士多少錢,便將你女兒偷嫁,也不達他婆家知道?”丕承道:“因楊氏將小的女兒看為奇貨,凡有人娶小的女兒,他便一千八百的要銀子。小的也曾與他較白過幾次,鄰裏通知。
溫如玉係前任總督之子。小的念他是舊家子弟,才和他做親,那裏收過他半文錢?現有溫如玉可問。”州官道:“你也該和楊氏說知。”丕承道:“和他說知,小的女兒永無出頭之日了。
“州官道:“看來,你受賄也還未必,要沾已故總督的光是實。
隻是偷行嫁娶,於理不合。”說著,丟下兩條簽來,將丕承打了十板。如玉聽了“偷行嫁娶”四字,才有些著慌。又聽得叫苗禿,苗禿跪在一邊,州官道:“這不是三年前我打四十板的那苗三麼?”左右道:“是。”州官道:“我看的光眉溜眼,像這狗攮,你們看他,不是勾引人亂嫖,就是勾引人胡娶。我也不管你得了溫如玉多少錢,我隻是打!”說著,丟下六條簽來,將苗禿子打了三十板。
如玉心上著實害怕,又聽得叫自己名字,隻得上去跪下。
隻見楊寡婦大嚷道:“老爺看麼,他前日穿載著道衣、道冠入城,今日聽得告下他,他就改換為秀才。這豈不是欺官麼?” 州官向如玉道:“本州推念你先人,自審斷後,到時常計念你。
又風聞你隨一姓冷的道人出家去了,我還不受用了兩天。你實說端的,是幾時回家?做過道士沒有?”如玉道:“一字也不敢欺太老爺。因被盜後,家計貧寒,無可為生,原做了道士,止一年餘。後聞人傳說,被盜銀兩已有下落,因此於前日才來。
“州官大笑道:“你前日才來,今日就還了俗,就娶寡婦,世上安有這樣個便宜速快的事?我再問你:你兩個同宿了沒有?“如玉道:“是此刻才娶入門,此刻就被傳拿,沒有同宿。”州官道:“這也罷了。隻是你既是秀才,便窮死也不該做道士,既做了道士便終身不該還俗。怎麼見了個好寡婦,你就什麼也顧不得了?像你這下愚東西,貪淫好色,實是儒釋道三教皆不可要的臭貨。我也沒這些筆墨詳革你,我隻是打之而已。”吩咐左右拉下去,用頭號大板,重打四十。如玉還欲哀懇,被眾役揪翻在地,隻打的皮開肉綻,疼痛切骨。他是自幼兒嬌生嬌養,從未挨過個手板的人,這一次,幾乎打死。
打完,州官向楊寡道:“你兒婦理該著你領回,但你既有多要身價名聲,你該回避嫌疑才是。”又向吳丕承道:“今將你女兒斷歸你,任憑你擇婿另嫁。隻不許與溫如玉做親。將來出嫁時,總要與楊氏二十兩。若楊氏不依,你隻管來告他,我便打他一套。”又吩咐原差,速同吳丕承將他女兒押回,片刻不許在溫如玉家停留。說罷,退堂。
張華雇人將如玉抬回到東廈房內,新人已早被原差押回娘家去矣。如玉倒在炕上,兩腿疼的和刀割一般。苦挨到申牌時分,忽然想起運氣來,試試何如?於是凝神瞑目,將氣向下部運送,隻一個時辰,便覺忍受得住。又過了兩時,真是仙家傳授不同,兩腿係筋血多而氣最難到之處,至四更後,便傷消痛止,破壞處皆有了幹痂。下地行走,亦不甚艱苦,心中頗喜, 又複上炕運用。到天將明,連忙更換上道冠、道衣,在桌子上寫了八個字,“從此別去,永不再來。”悄悄的開了房門,到院中駕雲,複尋九功山去了。正是:
吳門孀婦姿容俏,苗禿作媒楊寡告。
重把溫郎杖四十,州官解得其中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