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護可汗係元年被殺,元年出遊不能見葉護
將謂三年出遊,即不能見葉護可汗,據《通鑒》葉護之被殺,係在二年耶?《通鑒》之語,本諸《通典》。《通典》一九九,明謂貞觀元年葉護為其伯父所殺;《舊唐書·西突厥傳》因之(卷一九四下),《太平寰宇記》(卷一九七)亦因之,無二年被殺說也。自《通鑒》據《通典》所載,割裂原文,分隸於元、二、四年之末,而葉護之被殺,遂如在二年,其實《通典》《舊唐書》之文,完全俱在,可複按也。倘猶以《通典》所載為未足,則有《冊府元龜》在。《冊府元龜》九七四,大書“貞觀元年西突厥統葉護為伯父所殺”也。《冊府元龜》書唐事,多據《實錄》按事按年排纂,與《新唐書》等之調弄筆墨者不同,其史料最為忠實。若《新唐書·西突厥傳》則削去葉護被殺之年矣。《新唐書糾謬》所謂“當書而反缺”者此也。葉護既係元年被殺,則不獨三年出遊不能見葉護,即元年出遊亦何能見葉護?然則元年說果不能成立也。
《新唐書》二年葉護死之說與《通鑒》矛盾
將據《新唐書·薛延陀傳》有“貞觀二年葉護死”之言,以證《通鑒》之無誤耶?則請問《新唐書》此語為何而發?《新唐書》此語蓋為薛延陀夷男之附突厥頡利發也。夷男之附頡利,是否在貞觀二年,請還質之《通鑒》。今將二書全文比較如下:
《新唐書》(卷二一七下)曰:回紇拔野古、阿跌、同羅、仆骨、白霫在鬱督軍山者,東附始畢可汗。乙失缽在金山者,西役葉護可汗。貞觀二年葉護死,其國亂。乙失缽孫曰夷男,率部帳七萬,附頡利可汗。
《通鑒》貞觀元年條下曰:回紇等六部在鬱督軍山者,東屬始畢可汗。統葉護可汗勢衰,乙失缽之孫夷男,率其部落七萬餘家,附於頡利可汗。
此等記載,夫人皆知其同出一源,同據一書,而互有增損者也。《新唐書》所記,與《舊唐書》卷一九九下《鐵勒傳》同。而貞觀二年四字,《通鑒》無有,蓋刪之也。《通鑒》何以刪此四字?據《通鑒考異》卷十曰:“《舊鐵勒傳》雲貞觀二年葉護可汗死,其國大亂,夷男始附於頡利。按《突厥傳》元年薛延陀已叛頡利(《唐會要》九四北突廄條、《冊府》九六七鐵勒條,作二年),安得二年始附頡利乎?”此《通鑒》所以刪去貞觀二年四字,而特敘其事於元年之下也。夫夷男之附頡利,係因葉護已死,此兩《唐書》說也。夷男之附頡利,不在貞觀二年,此《通鑒》說也。葉護之死既與夷男附頡利不在二年(二年夷男已叛頡利),則兩《唐書》誤也。《通鑒》既敘夷男之附頡利於元年矣,而葉護之被殺,仍係於二年,則《通鑒》誤也。循環互勘,二說皆有訛誤,《糾謬》所謂“年月時世差互”者此也。則葉護二年被殺說仍不能成立也。
法師所見之葉護是肆葉護非統葉護
夫元年出遊既不能見葉護矣,三年出遊更何能見葉護?是又不然。元年被殺者統葉護,法師所見者統葉護之子肆葉護也。《通典》一九九曰:“貞觀元年,……時統葉護自負其能,無恩於國,部落成怨,……為其伯父所殺而自立,是為莫賀咄屈利俟毗可汗。……國人不附,……時統葉護之子咥利特勒亡在康居,泥孰迎而立之,是為乙毗沙缽羅肆葉護可汗,連兵不息,俱遣使來朝,各請婚於我。太宗不許,諷令各保所部,無相征伐。……肆葉護既是舊主之子,為眾心所歸,其西麵二部豪帥多來附之,又興兵以擊莫賀咄,莫賀咄大敗,遁於金山,國人乃奉肆葉護為大可汗。”(《舊唐書》《太平寰宇記》全襲其文,《通鑒》則分係於元、二、四年之末。)
由此觀之,貞觀元年為統葉護被殺時代,貞觀元、二年為俟毗與肆葉護爭立時代,貞觀三、四年為肆葉護統一西突厥時代;法師於三年秋出遊,四年夏至素葉,所逢方事畋遊戎馬甚盛之葉護可汗,固少葉護非老葉護也。假定法師果元年出遊,二年夏到素葉,則所見者正俟毗可汗。然是時俟毗方與肆葉護爭國,素葉以西,皆附肆葉護,法師何能安然通過?惟三年以後,肆葉護既統一西突厥,故法師得西行無阻。此又元年說不能成立,三年說不可推翻之一鐵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