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據《史記索隱》之文,今書漏者甚多。《宋微子世家》注雲:“《紀年》雲:‘宋剔成盱廢其君璧而自立。’”《趙世家》注雲:“《紀年》雲:‘召公子於韓,立以為燕王。’”《田敬仲完世家》注雲:“《紀年》,齊宣公十五年,田莊子卒,明年立田悼子;悼子卒,乃次立田和。”又雲:“《紀年》,齊康公五年,田侯午生;二十二年,田侯剡立;後十年,齊田午弑其君及孺子喜而為公。”又雲:“《紀年》,齊桓公十一年,弑其君母;宣王八年,殺其王後。”今書皆無此文。其非原書之文顯然可見,六也。
一,據《史記索隱》之文推之,今書漏者尤多。《燕召公世家》注雲:“王劭按,《紀年》,簡公後,次孝公,無獻公。”又雲:“《紀年》,智伯滅在成公二年。”《魏世家》注雲:“《紀年》,魏武侯元年當趙烈侯之十四年。”《田敬仲世家》注雲:“《紀年》,梁惠王十三年——當齊桓公十八年——後威王始見。”然則列國諸侯之年與世,及智伯之滅,皆當載於此書,然後可以考而知為何君何年,而梁惠王之十三年必有齊威王事,易見也。今書一概無之。彼司馬貞何所據而推之曆曆如是哉?其非原書之文顯然可見,七也。
一,據《史記索隱》之文之義例推之,今書所漏者蓋不可勝數。《燕世家》注雲:“《紀年》,成侯名載。”《宋世家》注雲:“《紀年》作桓侯璧兵。”田侯剡之立,田侯午之生,皆見於《田完世家》注所引。度此書必不獨私此數人而詳之也,然則諸侯之名與諡皆當有之;生、卒、廢、立,皆當載之。《晉世家》注雲:“《紀年》雲:‘魏武侯以桓公十九年卒;韓哀侯、趙敬侯並以桓公十五年卒。’”度此書必不於韓、趙獨載此二人之年也;然則韓、趙前後諸君之卒之年亦必皆備列之。由是推之,《紀年》之文蓋多且詳,其紀戰國之事當與《春秋》相埒,而今書乃寥寥數語,年或一事,或無事,諸侯之名諡卒年率略而不見。其非原書之文顯然可見,八也。
一,今書雖亦頗采《索隱》所引《竹書》之文,然亦多與原文不符,有采其文而缺焉者。如《田完世家》注雲:“《紀年》,宣公五十一年,公孫會以廩邱叛於趙;十二月,宣公薨”。今書止有公孫之叛而宣公薨無文,是也。有采其文而誤焉者:如《晉世家》注雲:“《紀年》,夫人秦嬴賊公於高寢之上。”今書作大夫秦嬴是也。有采其文而年與之異者,如《韓世家》注引《紀年》文,韓滅鄭在魏武侯二十一年,晉桓公邑哀侯於鄭在魏武侯二十三年,今書滅鄭八年之後始邑哀侯於鄭,是也。不知采輯之時何以舛漏如此?然要之必非原書則較然無疑,九也。
一,凡災異,記則當盡記之,否則概不之記。自夏、商逮西周,日食多矣,何以獨記仲康五年日食?然則是作書者見偽《尚書》之有此事,故采而錄之,其餘不見經傳,故無從知之而錄之也。春秋時,日食書於《經》者亦不乏矣,何以獨記平王五十一年日食?然則是作書者因日食在春秋之初,故憶而錄之;其他不複記憶,故無暇考之而錄之也。其非原書之文顯然可見,十也。
右共十則,書中舛誤缺漏如此類者尚多,逐事辨之則不勝其辨,而其淺陋亦殊不足辨,略舉數端,以見大凡。其於戰國時事,諸書所征引鹹昭然耳目間,猶且乖謬如是,況三代以上,尚有一二之可信者乎!然則此書之偽更無疑義,所以《三代考信錄》中概不之齒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