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那裏一切都順順當當,沒有壓力,也沒有挑戰。業餘,我讀些閑書——哲學、散文、小說、文史,隻要不深奧的,都讀。當然,也讀些教育書——陶行知、蘇霍姆林斯基,但讀得不深。我喜歡寫作,寫些“輕便”的隨筆。離開那裏前,我出版了兩本散文集,算是對這種“優哉”生活的總結。我甚至不願走出這個小鎮,覺得這種日子很愜意,也很自得。如果2002年我沒有終於走出這個小鎮的話,也許,至今我還在像井底之蛙一樣快樂地生活著。
三
人也許隻有在回憶中才能更好地認識自己,我在回首這段小鎮生活的時候,明顯地發現那時的生活的確類似於“井蛙”。2002年暑假,我走了出來,來到吳江市教科室。說實話,我來到教科室的時候,還以為自己是人才的,但是很快,我就像跳出井口的青蛙一樣,發現原來天有這麼大!我那一點點寫小散文的功夫,我那一篇篇毫無深度的“論文”,能算什麼啊?
吳江的教育科研在全省是有地位的,我坐在那裏,麵對的幾乎是“大山”。我所能夠選擇的,隻有努力!幸運的是,在2002年的暑假,我結識了時任蘇州市副市長的朱永新老師,並一時相交甚密,成為“新教育實驗”早期的熱情推動者。“新教育實驗”給我帶來的震動是巨大的,我因此看到了一片更廣闊的世界。盡管後來,我的主要研究領域有所轉移,但“新教育實驗”帶給我的教育情懷,也融入了我的血脈之中。一直到今天,我們汾湖實小把“恒”作為學校的校訓,把“土書”作為學校文化的奠基石,還是帶有濃鬱的“新教育”色彩的。
但是日子很快也變得平凡起來。如果沒有2006年10月份開始深度卷入的“課堂觀察研究”,也許我也會像全國很多科研部門的專家一樣,坐在辦公室編輯雜誌,蜻蜓點水般地訪問學校,提供不痛不癢的谘詢,發表不痛不癢的文章。但深度參與課堂觀察研究,改變了我。2006年10月,我與一線老師走入課堂,用沈正元副局長的話來說,“吳江的課堂觀察揭開了帷幕”。此後的兩年間,白天,我走進學校,與老師們一起觀察課堂,研究課堂,每有所得,輒欣欣然;晚間,在書桌前,記述我能夠記得的每一點故事,梳理我的思考。我起碼留下了30萬字的關於課堂觀察的筆記,在《中國教育學刊》發表了《課堂觀察的基本理念與初步理念》《基於教師主體的課堂觀察的有效開展》,在《江蘇教育》《江蘇教育研究》等刊物井噴式地發表了關於課堂觀察的實踐思考。吳江的課堂觀察在一定的區域內頗具影響,我也算立下汗馬功勞。
白天,我在學校現場;夜晚,我用文字的方式,對這個現場進行省思。久而久之,這竟然成為我的一種生活方式。這種生活方式,一直帶我離開教科室,帶我來到城區的一所小學擔任黨支部書記,帶我來到今天我所任職的汾湖實驗小學。
市教科室的6年生活,給我帶來了很多。我可以走進那麼多的學校,與那麼多的學校結成關係;我可以有機會接觸到那麼多的高人,與那麼多有學問、有精神追求的高人交往;我可以那麼靜心地閱讀著各種教育書籍,那麼靜心地寫著自己喜歡的文字。這是多麼難得的6年啊。如果我繼續在這裏待下去,也許幾年之後,我會變成一個地道的“學人”。但在2008年的暑假,我又換工作了。
四
當時,我想不到那個我並不情願去的地方,會成為我生命中的重要驛站;也想不到這短暫的一年,會成為我人生中的重要經曆。如果沒有這一年在那裏的探索,也許我也未必有勇氣走進汾湖實驗小學,與年輕的同事們一起開創一所學校的曆史。
我來到的是城區的一所小學,擔任黨支部書記兼副校長。那是一所發展水平相對薄弱的學校。雖然我並不情願去那裏,但一去,馬上就與校長並肩奮鬥。
我知道,我去那裏是擔任書記,分管的是學校的思想政治工作。我看到一些老教師,非常努力,樸實無華,默默耕耘;我也看到一些老教師,傳播著並不十分積極的言論。我能夠理解,當一個人感覺發展的黃金期行將過去的時候,會有這樣的情況。我組織黨員開會,和大家交流:“我們不要求每個老教師,在專業發展方麵能夠走多遠,但你們決不能勸別人跟著消極!世界上還不存在這樣的一個人,在他回顧一事無成的一生時會說‘幸虧那時候,某某某,勸我消極’。沒有人會感謝一個曾經勸他消極的人。我的要求很低,哪怕我自己不算努力,但決不勸說別人消極!”現在,我離開那裏已經五年多了,我知道他們中間至今還有人與我的這個觀點共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