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大學(2 / 3)

像列奧納德·納爾遜一樣,尤利葉斯·克拉夫特是個非馬克思主義的社會主義者,我們之間進行的討論常常要持續到第二天淩晨,我們的爭論一半是集中在我對馬克思的批評上,另一半則是關於認識論的,主要是康德的所謂“超驗演繹”,他對二律背反的解決方法,以及納爾遜的《論認識論的不可能性》。我們之間在這些問題上展開了激烈的論戰,這場論戰從1926年一直持續到1956年,在他於1960年去世前幾年,我們一直沒有得到任何接近一致的看法。而在馬克思主義的問題上,我們卻很快就達成了一致的認識。

海國裏希·貢佩爾茨對我總是很耐心。他以尖刻和挖苦聞名,可是我卻從未碰到過。雖然在談到他的一些知名的同事,如布倫塔諾和馬赫等人物的故事時,他可能是最詼諧的。他不時地邀請我去他家做客,並讓我發表看法。通常我給他看我的部分手稿,但他很少發表評論。他決不對我不得不說的看法進行批評,但他卻常常把我的注意力引到那些對我自己的論題有影響的有關論點、書籍和文章上。直到若幹年後,我把我第一本書的手稿給他時,他才表明他發現我所說的是重要的。後來,他給我寫了一封高度評價我那本書的信,這是我收到的第一封對我所寫的作品如此高度評價的信。

我讀了他的全部著作,這些著作就它們的曆史方法來說是傑出的:他能夠把一個曆史問題探究到底,從赫拉克利特一直到胡塞爾並且一直到奧托·韋寧格,他本人認識韋寧格,並認為他幾乎是一個天才。我們在心理分析方麵看法不一致。這時他相信心理分析,並且在《意象》上發表了他的看法。

我與貢佩爾茨討論的問題是知識心理學或發現心理學問題,正是在這個時期我在把這些問題換成發現的邏輯問題。我越來越強烈地反對任何心理學方法,包括貢佩爾茨的心理學主義。

貢佩爾茨自己曾批判過心理學主義——隻是後來才陷入心理學主義。主要是在和他的討論中,我開始強調我的實在論,我相信存在著一個實在的世界,認識的問題就是如何去發現這個世界的問題。我開始確信,如果我們要論證這一點,而又不跌進心理學主義、唯心主義、實證主義、現象論甚至唯我論——所有我拒絕認真對待的觀點的陷阱中,我們就不能從我們的感覺經驗出發。我的社會責任感告訴我,認真對待這類問題就是知識分子的一種背叛,就是濫用我們應該用於真正問題上的時間。

自從我進入心理學實驗室以來,我做了一些實驗,這些實驗很快使我確信感覺材料和“簡單的”觀念或印象以及其他類似的東西是不存在的:它們是虛構的——是基於把原子學說從物理學搬到心理學的錯誤企圖的發明。格式塔心理學的支持者們也持有類似的批判觀點,但是我卻覺得他們的觀點不夠徹底。我發現我的觀點與奧斯瓦爾德·屈爾佩及其學派,特別是布勒和奧托·塞爾茨的觀點相似。他們已經發現我們並不用意象來思維,而是用問題及嚐試性的解決方法思考。我想,發現我的一些結果已被別人搶先達到,尤其是已由奧托·塞爾茨搶先達到,這是使我離開心理學的一個次要動機。

放棄我花費數年時間研究的發現心理學和思維心理學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而這個過程因下列頓悟而達到了頂點。我發現聯想心理學——洛克、貝克萊和休謨的心理學——不過是把亞裏士多德的主謂邏輯翻譯為心理學術語而已。

亞裏士多德的邏輯是討論“人是必死的”之類的陳述。這裏是兩個“術語”和一個“係動詞”把它們連接或聯合起來。把這譯為心理學術語,你將會說思維在於把人的“概念”和必死的“概念”“聯係在一起”。一個人隻需記著這一點去讀洛克的著作就會看到是怎麼回事:他的主要假定是亞裏士多德邏輯的有效性,並且它描寫了我們主觀的心理學的思維過程。但是主謂邏輯是一種非常原始的東西。令人難以置信的是:有人竟仍然會把它錯認為是實驗心理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