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春風撩起心頭的暖意,

陸花音,你讓我等得太久了。

一、要記住,你是花家的殺手之前,是我的妹妹

淩宋城清秋山莊。

花音一身黑色夜行衣,蹲坐在南風殿的屋頂,琉璃屋瓦在溶溶月光之下泛著瑩白的光,竟然也不及她白皙如雪的膚色。

身邊玄色衣袍的男人負手而立,半張臉隱在陰影之下,聲音沉沉:“你真的想好了?”

花音利落地抬手係上麵上的深色方巾,左下角半枝蜀繡綠桑圖案被夜色掩蓋,隻留下一雙墨玉般的眸子:“大哥,我定不會辱了這最後一次任務,給咱家蒙羞!”

男人拿折扇在她頭上敲了一下,語氣裏頗多無奈,卻也帶著化不開的寵溺:“任務結束後我來接你,是死是活,我都會帶你回去。”

花音眼裏一閃而過的悲戚,隨即化成臉上漾開的笑,故作凶狠,手做刀狀:“放心吧,大哥,手起刀快,幹脆利落,要不了多久。”

“嗯。”

“你快走吧,再耽誤下去,我就錯過時機了……”

花音順勢推搡著花穆,聲音嬌俏,語氣裏已經帶著些小小不滿。花穆無奈,翻掌露出一小瓷瓶,通體玉白通透,折的光微微晃了眼。

他壓了聲音,難得嚴厲:“要記住,你是花家的殺手之前,是我的妹妹。”

花音接過來,晃著玉瓶,聽裏麵清脆細微的聲音,微微彎了眼:“大哥,我記得呢,花家小殺手一定會保護好你花少爺的妹妹的。”

花穆歎了口氣,伸手想揉她的腦袋,卻被靈巧地躲過。

他看著停在半空的手,眉頭凝起“川”字。

果然,世人口中再怎麼冷血無心的殺手花穆,卻獨獨過不了花音這關。

所以在準備拒絕這次任務的時候,花音稍稍求了他,他便投了降。可是現在,他有些後悔了,想擄她回家。

花音笑彎了眼睛,不留絲毫餘地:“大哥,再見!”

沒心沒肺,花穆苦笑,輕拂衣袖,攏了月色,終究還是離開了。

二、陸是你的,花音是我的

花音坐在樹幹上,晃著腳丫子。

夜風吹著她發絲輕揚,目光落在山莊門口緩緩停下的轎子上,幔簾輕卷,從轎上下來一人,借著昏暗的燈火,那人眉目如星,輪廓如刻,掩不住的優雅與貴氣。

甚至讓人完全忽略了……

花音的目光往下移了點兒,落在他的腿上。他坐在赤金色的原輪暖椅上,腿上蓋著條藍色袍被。

手叩了叩椅撐,便連著輪椅從轎子上滑下來。

花音心裏一頓,眼裏閃過一絲光。若不是那一雙殘缺的腿,那麵如冠玉的男人還真叫她垂涎三尺了。

來不及心裏咂舌,腳下忽然一聲清脆的聲響,全無防備的花音一聲驚呼,麵上方巾隨風而落,掛到枝丫上。

而她卻隻能緊緊閉著眼從斷了的樹枝上掉下來,落在地麵的前一刻,心裏想的卻是,晚飯吃了什麼,居然已經胖到如此令人發指。

花音被兩個哥哥捧在手心裏珍視了十七八年,從來沒有嚐過臉朝下是什麼滋味。偏偏還是在這個人麵前,她這次殺手任務的目標,清秋山莊少莊主,陸沉年。

她趴在地上,看著眼前一雙黑緞短靴,表情僵在臉上。

即使不抬頭也能感覺到數十道目光砸過來,花音咬牙,怎麼就不直接在地上砸出個洞,鑽進去呢?

“姑娘,”沉寂片刻,清潤好聽的嗓音不摻雜一絲異樣的情緒,竟也不為這天外來人所牽動,他淡淡道,“需要我扶你嗎?”

花音心裏一麻,鎮定自若地站起來,拍拍衣服上的灰塵,佯裝冷靜的樣子在落入他深不見底的墨色眸子裏的那一刻便崩落,隻得硬著頭皮:“你就是陸沉年?”

陸沉年淡哂:“是我。”

花音抱拳作揖,微微側頭,眼裏眸光澄亮。

“我是個江湖人,聽說貴莊江湖廣發函信,尋一侍衛,不知……莊主覺得我如何?”

一旁的管家眼色不善,剛想上前製止卻被陸沉年一個眼神攔住了,識趣地退到身後。

陸沉年從上而下看了她,最後目光凝在她的臉上,嗓音如同遠山的鍾鳴,每一聲都叩著心弦:“我覺得,你很不錯。”

這下就連花音也驚住了,深更半夜忽然砸到人家麵前,卻不僅沒被懷疑身份,反而一切都順遂人意地發展著。

雖然從小被兩個哥哥保護得極好,可該知道的卻還是懂一些的,例如此刻,她看著陸沉年俊美無儔人畜無害的臉心想,此中一定有詐!

陸沉年似乎看得出來她在想些什麼,依舊沒有多餘的表情,可一雙黢黑的眸子卻看得人心驚膽戰。

“姑娘如果想好了,就隨我的管家進來吧。”

反正她也目的不純,還怕什麼。花音抱拳回謝:“謝謝少莊主!”

陸沉年點點頭,轉著椅輪往裏去,卻又回過頭,好看的眉頭擰成川字:“你叫什麼名字?”

花音啞然半刻,終於發出聲來:“陸花音,陸是你的,花音是我的。”

花音說完這話臉便紅了,她發誓,真的隻是想隨便編個名字而已,可是那一瞬間能讓自己說出話來的,便隻有這個了。

陸沉年失笑,淡淡地應了聲:“嗯。”

他轉過身,嘴角凝著笑意,可是進了這裏,遲早都是我的。

三、花音,別來無恙?

一切比花音想象的還要順利,進了清秋山莊,成了陸沉年的近身侍衛,清楚地記得自己的任務。

隻是,她站在陸沉年身邊三步的距離,看著那人一身白衣,手裏拿著卷軸,如閑雲野鶴般愜意自在。

要怎麼下手呢,下個毒?直接上刀?又或者是暗器?

她從外麵的丫鬟手裏接過茶,凝視著白玉杯裏淡黃的茶水,上麵浮著幾片茶葉,要不先試試?

白色的粉末漾開圈圈水波,瞬間溶於茶水。

她嘴角揚起一絲笑,端著茶走到陸沉年的桌前:“少主,茶。”

陸沉年不經意地瞥了她一眼,隨即放下手中的書,端起茶杯,杯蓋緩緩摩擦著杯沿,極不經意的語氣:“你可知道侍衛是幹什麼的?”

花音心裏一聲悶響,低頭抱拳,眼仁在眼眶裏瞬間換了百來個位置:“保護少主安危。”

陸沉年笑了聲,拉長了語氣:“那你……這是在做什麼?”

花音一愣,手心瞬間變得濕潤,難不成這麼快就被發現了?她囁嚅著:“我……”說了半天也說不出話來,忽然猛地抬起頭,晶亮的眸子對上他的目光,索性奪過他手裏的杯子,一口猛灌下去,完了還抬起衣袖揩了嘴角的水,義正詞嚴,“沒幹什麼!”

陸沉年嘴角勾起一絲笑意,跟以往的有些不一樣,聲音卻依舊好聽:“我問的是你既然是我貼身侍衛,卻做了端茶遞水的活兒,可覺得委屈?”

花音的表情僵在臉上,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若不是對麵男人一臉純良的表情,她真要懷疑這人是故意的。

花音咬了牙,杯子幾乎是砸到桌子上的:“不委屈,我開心。”

陸沉年點了點頭,看著落穩的白玉茶杯,話鋒忽轉,墨色在眸中暈開:“可你喝了我的茶,要怎麼還我?”

花音滿臉的不可思議,說起來她可是救了他一命,雖然藥是她下的,可最後還是被她自己喝了不是?

如今還真反過來成欠了這人的了,可她含糊了半天,也說不出來什麼,總不能說實話吧。

陸沉年卻語氣輕快:“我這茶,是茶房的人每天日出之時去湖邊茶園采的第一手茶葉,茶水也是清晨荷葉上收集的露水,新鮮至極,不知你方才覺得味道如何?”

花音難得聽陸沉年說這麼多話,甚至還盤算著下次毒啞他,可也隻是在心裏而已,她瞥了眼桌上的杯子,心裏嘟噥著,一股瀉藥味,到嘴邊卻成了——

“少主的茶好喝……”

陸沉年將目光移到她的唇上,上麵還帶著些晶瑩,眸色隨之沉了幾分,聲音也變得喑啞:“若我也想喝,怎麼辦呢?”

花音許是注意到他的目光,麵色一紅,偏偏肚子傳來一陣極不合時宜的疼痛。她微蹙起眉頭,忍著痛感:“那你等著,我現在就去給你再端一杯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