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唯一的那個你(2 / 3)

季至巡思索了片刻,又說道:“十分抱歉,我還是沒辦法一本正經地叫你的名字。”

董冬冬自己也明白,於是泄了氣。喬嵐明明早就習慣了董冬冬這個名字,此刻卻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季至巡挑著眉,將目光移回她的身上,對於她忽然笑起來似乎有些說不清楚的愉悅。

喬嵐才意識到他的目光,尷尬地收了笑,清了聲嗓子提醒道:“東西在哪裏,我們直接過去?”

季至巡並不急:“吃飯了嗎?”

“不用了。”喬嵐拒絕道。

董冬冬卻不幹了:“沒吃呢,我沒吃早飯不行的,會摔碎瓶子。”

季至巡點點頭:“那你就自己先回去吃個飯,我這裏沒什麼是可以摔著玩的。”

董冬冬的笑僵在臉上,喬嵐安撫她,眼睛卻看著季至巡:“我們平時就是摔了瓶子拚著玩的。這點兒事還真不算什麼事。”

季至巡剛想說什麼,電話卻響了起來。

喬嵐看著他背過身去接電話的背影,一時出了神。

所以季至巡回過頭的時候,她也沒來得及移開自己的目光,交錯的一瞬間,還是她先投了降,低下頭自嘲似的笑了笑,怎麼會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呢。

季至巡忽然心情變得極好,藏不住嘴角的一絲笑意,緩緩走過來,聲音也出奇地溫柔:“我有事先出去一下,讓他們帶你過去。有時間的話晚上回來接你。”

喬嵐好半天也沒有從這幾句話裏回過神,她看著他揚長而去不留一絲餘地的背影,季至巡,你也太會息事寧人了。

董冬冬跟著前麵的工作人員,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出來:“這裏的這些文物,都是真的嗎?”

工作人員笑著沒答話,指著前麵的屋子:“就在那裏了,有什麼需要可以隨時叫我們。”

喬嵐點點頭,繼續往前麵走去。

董冬冬剛想跟過去,卻被工作人員攔住了。

“哎,我們是一起的,為什麼不讓我過去啊?”董冬冬又不樂意了。

工作人員依舊笑容滿麵:“館長是高成本請你們過來,肯定是需要分工合作,喬小姐擅瓷器,你擅書畫,自然是要分開來做的。”

喬嵐看著董冬冬,聳聳肩:“宋以冬大概把你也賣了。”

“分開了,我這麼嬌弱,要是出什麼事怎麼辦,你們不會是什麼地下組織吧!”董冬冬尖叫。

喬嵐看著麵部表情逐漸僵硬的工作人員,想了一會兒,說道:“沒事,有什麼事摔了這裏所有文物,死之前還能爽一把。”

董冬冬覺得喬嵐說得沒錯。

宋以冬一直將喬嵐往雕刻組帶,可是她最擅長的,的確是瓷器修複。將零散的碎片又重新拚在一起,仿佛從來沒有裂開過。

你看,世界上還真有這麼好的事。

宋以冬電話打過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了,桌子上擱著已經冷掉的豆漿油條,還有蔡和記的生煎。

“怎麼樣?”溫沉的聲音透著一絲疲憊,“那邊還習慣?”

“沒什麼不習慣的。”喬嵐看著窗外夕陽,殘陽如血。她忽然想起什麼,原來是這個顏色。調了一天都不對勁的顏色,原來就是最普通的紅。

宋以冬沉沉說道:“本來打算晚點兒接你們回來的,現在有些事情耽擱了。自己回來注意安全。”

喬嵐點點頭,掛了電話才看見董冬冬三點多發過來的短信,說是發現這裏並不能容下她,已經收拾行李走人了。

她歎了口氣,看了看牆上的鍾,已經快六點了。窗外的椿樹搖搖晃晃的聲音惹得人心癢,喬嵐仿佛又看見了那年高大的椿樹。

眉眼澄澈的男孩子從樹上跳下來,臉頰紅撲撲的,張開手攔住她的去路:“你路過我的樹,就是我的人了。”

因為是他的人,所以他給了她一份生煎包,鬆鬆軟軟的麵皮兒,咬下去的時候濃鬱的肉香味在嘴裏彌漫開來,嘴角粘著油漬。

那曾是她最喜歡的食物,可是現在,那一次之後,太油膩的東西她已經吃不下去了。

喬嵐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

小區路口的路燈一閃一閃的,大概是前些天下了一場大雨。

她將車停好,下了車往裏走。清冷的月光照下來透著一股寒氣。喬嵐加快了步子,卻在路過第一道路口的時候忽然慢了下來。

男人粗糲猙獰的聲音,還有尖銳難聽的詞句。她不想去理解字裏的意思。

卻忽視不了那嘈雜中的一道粗重的喘息聲。

喬嵐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走過去,明明心裏的恐懼都要漫出喉嚨。

可意識到的時候,她已經站在了小路口,那是月光照不進的一處陰暗的地方,她剛好站在陰影之中。

一群衣著顏色暗沉的男人,身上或多或少地帶著些傷,卻不及躺在地上的男人,似乎整個人都因為劇痛蜷縮起來了。

“別以為我們不敢弄死你,就算賠上我全部的身家性命,我也要報這個仇!”

喬嵐輕笑了一聲,眼裏看不出任何情緒。她揚起聲音:“嗯,我就在快到小區門口的地方,你過來就看見我了,嗯,和宋以東在一起呢,他一分鍾後下來。”

四周忽然靜得詭異,接著是一陣尖銳的聲音。

喬嵐往後退了幾步,直到看見那些人落荒而逃,她才走出來,撿起地上的報警器。

然後,她緩緩走向巷子口。

月光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剛好附在他身上。

季至巡彎曲著一隻腿躺在地上,臉色慘白得可怕,一手捂著腹部,似乎有傷口不斷地滲出血。

他掙紮著抬起上半身,看見麵前的人時,才又長長地呼了口氣,又躺倒地上。他雙手攤在地上,看著似乎近在咫尺的月亮。

“季至巡。”

喬嵐的聲音比自己想的要鎮靜得多。

“嗯?”季至巡淡淡地應了聲。

喬嵐沒說話,想走過去,卻被季至巡打斷,他的聲音有些力不從心:“你別過來,等宋以東下來幫我就好。”

哪裏有什麼宋以東,可喬嵐還是停下步子。但她的確沒有辦法過去,所以現在隻能打電話報警。

可翻遍了整個包她才記起來,手機好像被扔到車上了。

“季至巡。”佯裝的鎮定再也沒有辦法支撐,喬嵐的聲音有些急,“季至巡。”

沒有回應。

喬嵐看著地上一動不動的人,心裏有什麼崩斷的聲音,她顧不了那麼多了,邁開有些沉重的腿撲過去,輕輕地拍打著季至巡的臉:“季至巡,季至巡……”

濃烈的血腥味讓她有些窒息。

季至巡有些艱難地睜開眼睛,話語間已經是上下不接的氣音:“別喊了,再把那群人喊回來,你就要給我陪葬了。”

喬嵐咬著牙,眼角氤氳著濕氣:“你覺得我還會這樣死在你身邊嗎?”

季至巡扯著嘴角笑起來:“喬嵐,你到底是來救我的,還是來陪我一起死的?”

她從包裏拿出報警器,扔了出去,再看自己的手時,鮮紅的一片,腥甜的味道刺激著全身上下每個感官,眩暈鋪天蓋地地襲來。

“季至巡。”

喬嵐也不知道為什麼喊了他的名字,仿佛隻有不斷地念出這三個字才會變得安心,像是咒語一般,縈繞在每一個夜不能寐的夜色中。

暈倒的前一刻,她確實是聽到了的,他低沉喑啞的嗓音,輕輕觸動著聲帶。

“嗯?”

我可能不會陪你活下去,也不會陪你死。

季至巡撫著懷裏的人,那麼今天我說了算,一起活到死。

四、我說喬嵐,你也太弱了吧,居然還會暈血!

喬嵐做了很長的一個夢,夢裏有她好久不見的爺爺,躺在血泊之中。而她站在一邊,看著爺爺的血慢慢流到腳邊,沁濕了鞋底,染紅了她的全身,直到自己也變得濕膩腥甜,掙紮、尖叫,卻什麼也做不了。

她猛地睜開眼。

宋以冬坐在一邊,聲音猶如二月春風般溫柔,帶著安撫人心的魔力:“醒了?”

喬嵐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似乎還沒有從剛剛的夢裏緩過來。

昨天晚上的記憶如潮湧般而來,卻在某一個地方戛然而止。

或許不是想不起來,隻是不想再想下去而已。

“又做噩夢了?”宋以東轉身去倒水。

喬嵐似乎還處在失神之中,雙目無光,像是喃喃自語般:“我夢到爺爺了。”

宋以冬倒水的手忽然一頓,眼底閃過一絲慌亂,轉過身來的時候已經看不出絲毫痕跡:“喬嵐,那些事都已經過去了。”

喬嵐低頭笑了一聲,盡是苦澀:“過不去了。昨天季至巡躺在那裏的時候,我甚至想過,就這樣看著,看他們是怎麼殺死他的。”

宋以冬將水杯遞到她的手裏,從來沒有在她臉上看過這樣的表情,迷惘無助,就像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

像一個迷路的小孩兒,眼底的驚慌失措一覽無餘,隻是現在,他越來越沒辦法看懂她了。

內心漫過一絲苦澀,原來這麼多年,他還是沒有能在她的生命裏留下過任何東西。

宋以冬沒有再說下去,門口響起一陣細微的響動。董冬冬推開門,手裏拿著早餐,瞪著圓圓的眼睛左右看來看去,哼哧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說道:“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聽見的………”

宋以東無奈地看了喬嵐一眼,仿佛在對董冬冬說,我也沒辦法,找她去。

董冬冬會意,怯怯地走到喬嵐身邊,一屁股坐到她的床上,目光虔誠地舉著兩根手指發誓:“我保證,一定不會說出去,一定誓死效忠喬嵐師姐!”

喬嵐無力地看了她一眼,接過她手裏的東西。

董冬冬明白,喬嵐一般不說話的時候肯定是原諒她了,隻是剛準備告訴她季至巡的情況的,現在看來,估計也不用說了。便隻能笑著打趣道:“我說喬嵐,你也太弱了吧,居然還會暈血!”

喬嵐無聲地瞪了她一眼,鬼知道她怎麼會有這麼奇特的生理結構,簡直是人生的一大敗筆。

宋以東自然也為這樣輕鬆的氣氛感到開心,說話的語調都不複剛才的低沉:“你們組長沒讓你回去修圖?”

董冬冬一驚,才記起來:“天啊,我還煮著糨糊!”說完便拎起包往外跑。她們書畫組的流程喬嵐不是很懂,隻是總聽董冬冬說,他們那煮個糨糊都要十年的經驗。

宋以東忍不住笑了起來。

喬嵐掀開被子下了床,叫住了董冬冬:“我跟你一起走。”

宋以東不禁皺眉:“沒問題了?”

喬嵐白了他一眼,實在沒好意思說,就暈個血而已,還在醫院躺了一晚上就已經夠讓她無地自容了。

董冬冬打開門,便看見了穿著病服雙手環胸靠在門口的季至巡,她麵露難色地回頭看了眼喬嵐。

喬嵐卻一臉平靜地走出來,似乎早就料到他在這裏一樣,看著季至巡:“沒事了?”

“你在意?”季至巡笑起來,眼底卻是一片愴然,“也是,大概也沒誰比你更關心我了,總想著我怎麼還沒有死。”

喬嵐沒說話,宋以東卻走了出來。

季至巡轉眼去看他,眼神忽然變得淩厲起來,聲音卻帶著偽裝的笑意。

“宋師傅,好久不見了。”

宋以冬也依舊笑得溫沉:“上一次見你,你還在你父親身後,轉眼已經獨當一麵了。”

季至巡撐著胳膊輕輕揉搓著指腹,嘴角勾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宋師傅也是,轉眼已經帶出兩個這麼出色的徒弟,不久就可以退休了吧。”

“我們師傅年輕著呢!”董冬冬在一旁嘟噥著,又去看喬嵐,“師姐,我們走嗎?”

喬嵐點頭,剛邁出步子卻被季至巡攔住了,他的聲音裏似乎透著一絲淡漠:“你要去哪裏?你在我這邊的工作還沒有完,大概一時半會兒還走不了。”

“我知道。”

她對董冬冬說:“你和宋以東先走吧。”

“喬嵐……”董冬冬有些不放心地看著她。

宋以東走過來,站定在季至巡的麵前:“喬嵐身體不如從前了,不能吃大油或者辛辣,早上一定要喝牛奶,經常忘了晚上睡覺前要吃藥。”

“這些天麻煩你照顧她了。”

季至巡沒有說話。宋以東笑了笑,看著董冬冬:“我們先回去吧,等喬嵐回來。”

回來,回哪兒呢?

季至巡靠在牆上,腹部的傷口隱隱作痛,很明顯,宋以東此時正在以她的家人自居,來交代他這個外人。

他的每一句話,都在告訴他,橫亙在他和喬嵐之間的那道線,是沒有辦法跨過去的。

走廊漸漸變得空蕩,季至巡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喬嵐。

他忽然拉住她的手腕,似乎是不甘心般:“我們回去。”

我和你,我們,一起回去。

喬嵐沒有掙紮,她單手插著兜乖乖跟在他身後,看著他握著自己的手,骨骼修長,指腹微微粗糙的繭輕輕摩挲著她腕上的皮膚。

有些癢。

季至巡拿起電話,聲音不似之前的插科打諢,而是少有的嚴肅:“把車開過來。”

喬嵐也不想去了解季至巡在想什麼,兩人下了樓,車子剛好停在喬嵐的麵前。

“館長。”司機位的人下來,遞給他一件外套。

季至巡就這樣披在了外麵,可是喬嵐也不得不承認,即使是這麼奇怪的搭配,在他身上也難掩他天生的氣質優雅。

季至巡意識到她的目光,側頭緊盯著她。

喬嵐笑起來:“我可以等你換完衣服。”

季至巡卻開了車門,徑直把她塞進副駕駛位。

喬嵐乖乖地係好安全帶,季至巡從另一邊進來,熟悉的氣息瞬間充盈著這狹小的空間。

她側偏著頭:“你的傷沒關係?”

“害怕一起死嗎?”

車子如離弦的箭般衝了出去。喬嵐笑了出來,明媚流轉:“季至巡,我們已經一起死過了吧?”

季至巡的確是想和喬嵐好好談談,可是他沒想到,她居然會主動提起以前的事。

路兩旁的建築迅速地朝後退去。

她輕輕念他的名字:“季至巡。”

她喜歡聽他淡淡的氣音,總能想到他微微顫動的喉結,把手放在上麵的時候,仿佛觸摸到了整個世界的溫柔。

事實上她真的忍不住這麼做了。

車子猛地停在路邊。

季至巡雙手緊緊握著方向盤,胳膊上隆起青筋。他側過頭,目光透著幾分隱忍:“喬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季至巡。”喬嵐直視著他的眼睛,“我想過了,昨天我以為你不會醒過來的時候,是害怕的,就像當年看著我爺爺在我麵前死去一樣害怕。”

季至巡等著她說下去。

“所以,我不想否認,我還喜歡你。”

我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可我還是想愛你。

季至巡輕笑了一聲,這個世界上,能輕易撩撥他的心弦的人,看來也隻有她了。

很好,季至巡握住她的手,反反複複揉搓著她的掌心,聲音醇厚而低沉:“喬嵐,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像你了。”所以你一定不知道,你的一句話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

就算前麵是萬劫不複的深淵,我也會毫不猶豫地跳下去。

五、一碗清湯,兩隻小勺

季至巡帶著喬嵐回到了文物館。

他經常會在那裏過夜,所以在整個展覽管的後麵有一處小別墅,那是他一直小心珍藏被叫作家的地方,隻是很少回來而已。

喬嵐站在門口,季至巡拉著她進來:“這幾天你就住在這裏吧。”

“不是以後都住這兒?”喬嵐挑眉。

可季至巡顯然比她老練得多:“嗯,我以為你會比較喜歡你五環外的老房子。”

說起這個喬嵐才意識到——“你是什麼時候搬過去的?”

季至巡笑笑:“你覺得呢?”

不就是那幾天她躺在家裏補眠的時候,說實話,那個裝修聲音,她甚至還想過去淘寶上買一個吊掛式發動機,就掛在屋頂上,每天晚上打開振他個二三十分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