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膠大王——陳嘉庚(1 / 3)

橡膠大王——陳嘉庚

陳嘉庚,1874年出生於福建同安集美,17歲入南洋。在不到30年的時間裏將7000元的投資迅速擴大到資本近1200萬元,成為南洋華僑中的大擘,被譽為橡膠大王。但他富而不忘國,先後獨資創辦集美學校和廈門大學,並為孫中山先生的數度起事提供巨額經費。30年代由於日本商人和英國銀行等的排擠而失敗,他寫下“正當失敗不可恥”。抗日戰爭之後,極力賑捐,支援祖國抗戰並在國共兩黨之間周旋,力圖為人民找出一條和平民主之路。抗戰勝利後,因國內陷入內戰,憂國憂民的陳嘉庚先生又多方奔走,盡管大局非由他所能決定,但一片愛國熱忱卻成為國人的旗幟。解放後,定居大陸,曆任人大委員、副委員長,參與全國第一部憲法的製訂。為爭取鷹廈鐵路的建設和設計貢獻了智慧和力量。1961年因患癌症病逝,鄧小平曾稱他為“華僑旗幟,民族光輝”。

一、為人之未曾為,行人之不敢行

審查信息,數度改變經營方向,抓住時機,行人為之未行;領先一步,占住市場,謙恭讓人,急公好義,創立經營形象。斯二者是成功的內外兩種功夫。

1890年秋,17歲的陳嘉庚應父函召,首次渡洋到新加坡(星洲)。

當時的新加坡,與檳榔嶼、馬六甲同是英國的海峽殖民地。新加坡是一個海島,居民大多是華人。早在明代前期,中國東南沿海特別是福建人民就已經移徙到這裏,他們用自己的雙手開發土地,為新加坡的發展奠下了基石。英國於1819年奪取新加坡後,又多方俘掠中國“苦力”到此從事奴隸勞動。在新加坡的土地上,灑遍了中國苦力的血汗。鴉片戰爭以後,東南沿海人民出洋謀生的人數日多,新加坡是主要的僑居地之一。

陳嘉庚的父親陳杞柏,早年來新加坡,進入商界,以經營米業起家。陳嘉庚到新加坡時,他父親已久不經營“順安”米店事務,而由陳嘉庚的族叔擔任經理兼財務,自己則住在“順安”號三樓上,每日午刻才下到二樓看書、接客,辦理碩莪廠和房地產的業務。他原娶有側室,已經亡故,身旁尚有一妾蘇氏,生一子名天乞,年紀尚小。陳嘉庚來後,父親把他安排在“順安”米店學商,協助族叔管理銀錢貨賬,兼任書記(文書)。兩年後,因族叔回國,他才接任“順安”米店經理兼財務。

燈紅酒綠的異國殖民地,深淺莫測的商界,對於陳嘉庚來說,這一切都是陌生的。他抱著公忠盡職,代父經商之心,憑著勤快和聰穎,很快適應了環境。

“順安”米店是一家從暹羅(今泰國)、安南(今越南)、緬甸采買大米,然後售於本埠零售米店和外埠水散商的批發商行,每日買入米款兩萬餘元,按照新加坡市場慣例,大米出手後30天收賬,一般多加10天便可收清。但“順安”米賬往往延到五六十天才能收清,銀關甚困。當時之所以能維持采買,是由於“德安”、“複安”兩店勻撥。這兩家米店原係陳嘉庚父親倡辦,此時已歸於他伯父兒子的名下,對外采購與“順安”並未分家。陳嘉庚接手後,終日仆仆於事業,並利用經手業務的機會提高文化,積累商業知識,把米店經營得有條有理,得利約五六千元。執權兩年,嶄露了他經商的才能。

1893年秋,陳嘉庚回鄉完婚,妻子是板橋鄉秀才張建壬之女張寶果。他在家小住近兩年,一麵經營漁業,一麵補習中文。1895年夏天,又南渡新加坡。1897年冬,陳嘉庚的母親在集美病逝,停柩在堂。陳嘉庚因米店乏人照顧,延至次年秋族叔南來接替後,才起程回國,擇地修基。但風水先生卻說正穴方向不合,須待兩年後方能下葬,他不得不於1899年春帶著妻子前往新加坡。1900年冬,攜眷第三次回國,返鄉葬母,守孝三年。

陳嘉庚三次回國的前後,他父親的產業經曆了從發展到衰落的巨大轉折。

陳嘉庚首次回國前,其父經營的地皮房產業、碩莪廠以及新 辦的“日新”菠蘿罐頭廠,都有進展,連同“順安”米店的收入,除欠賬外,實有資產10餘萬元。第二次回國前,地皮和房租收入增加,“順安”規模擴大,除碩莪廠承頂與人外,在柔佛加辦菠蘿罐頭廠一所,並經營菠蘿園數區,共數百英畝。第三次回國前,陳家各項經營頗有起色,房地產除押款外存30萬元,“順安”米店4萬餘元,菠蘿罐頭廠及種植園6萬餘元,“振安”鐵店一萬餘元,另加營九八店(酒巴間)“金勝美”號2萬餘元,白灰店“慶成”號1萬餘元,除利息外,實有資產三十五六萬元。商場上的順利,使陳杞柏不惜抽出3萬餘元資金營建住宅,並彙回4萬餘元,讓在集美家鄉的陳嘉庚,以陳天乞的名義,購買廈門提督、打鐵兩碼頭的海填地皮,蓋建店屋。這時的陳杞柏,在新加坡福建華僑社會中獲得較高的地位,是1896年“華商公所”第一次會議擬舉的閩幫13位董事之一。他在陳氏家族中具有較高的聲譽,1903年被舉為叻保赤堂陳氏宗祠的3位總理之一。

但是,實業的擴大,特別是“金勝美”、“慶成”兩號的加營,反成了禍根。原來,“金勝美”等號的財款由陳天乞掌管,菠蘿罐頭廠向洋行收款,也由他經手。陳天乞長於新加坡地皮,從小嬌生慣養。他不諳經商,又常在酒醉後侮辱店員,鬧得人心離散,營業不振。而蘇氏素性好賭,便和陳天乞勾搭一氣,背著陳杞柏侵支款項。陳杞柏終日住居家中,不明真相,各店經管人員礙於情麵,不敢告發。陳嘉庚回鄉守孝的3年中,蘇氏母子任意支取、舞弊達10餘萬元,各業經營衰退,高利貸主趁機加重利息,加上房地產價格大跌,虧損25萬元。好端端的一個“中興之家”,已瀕於衰落的境地了。

1903年7月,陳嘉庚從家鄉重抵新加坡時,見到的正是這樣的一片蕭瑟的景象。他痛心疾首,神色沮喪,抱恨無窮。本想脫離父親而他去,又想到這樣一來,蘇氏母子再逐月支取數千或數萬元,無須三四個月必將破家蕩產,父親一生艱難辛苦,將落入有國難歸、無處棲身的窘境,於心不忍。他終於咬緊牙關承受下來,接手收拾這個爛攤子。在父親的讚同下,他節製家用,規定蘇氏每月隻能支取家費200元,同時著手結束“金勝美”、“慶成”、“振安”諸號業務,把柔佛菠蘿罐頭廠出頂,得款1萬餘元;在新加坡的菠蘿罐頭廠招人合夥,改稱“日新公司”;又賣出空地一段,除還押欠外,尚餘5萬餘元。經這種割肉補瘡的辦法,總算還清了貨賬,“順安”米店名譽轉隆了。

不料到了交冬之後,米業減作,劣賬迫收,再也無法維持,不得不於1904年春宣告倒閉。算算賬目,除房產外,尚負債20餘萬元。

“順安”的倒閉,對於陳嘉庚來說,無疑是一次致命的打擊。自從13年前踏上星洲,他的生活大致是安穩的。他之所以能夠慷慨樂施,如回梓完婚時出資2000元建立惕齋學塾,定印醫書《驗方新編》六七千冊寄回家鄉一帶散發,……等等,雖說是“出乎生性之自然”,即16載故土生活所養成的思想意識,但也和他囊中有資不無關係。他數年之中,往近家鄉多次,娶妻葬母花銷之外,試圖經營廈門房地產業,也是如此。不庸諱言,他從與中國農村貧苦少年為伍,一躍而為新加坡華僑的富家之弟,經濟地位已非昔比,華僑社會的習俗、意識也自然滲透到他的思想中。兩頭安家,維係僑居地與故土之間的聯係,是華僑的特殊心理。陳嘉庚自不例外。所以,他應母命剛剛回梓安了“正室”,返向新加坡後,又依從華僑社會的慣習,遵父命娶了“正妻”吳惜娘。他本以為可以繼承家業,一展宏圖,那料到喜氣洋洋趕回“順安”,迎麵而來的卻是傾盆的冷水!

但是,陳嘉庚並沒有因此沉淪下去。他不願賦閑在家,決心從頭做起,闖出一條新路,不計久暫,都要代父還清債務。他一掃苦悶、頹喪的情緒,重新走上殺聲緊急的商場。

“順安”米店收盤以後,陳嘉庚看準菠蘿罐頭銷路旺盛,生產周期短,原料采買可以賒賬,不必巨額流動資本便可獲利的特點,當機立斷,從速從簡,趕在夏天菠蘿罐頭生產旺季之前,在距新加坡十英裏的氵井水港建造一所菠蘿罐頭廠,取名“新利川”。廠房用木料茅草搭成,機器買舊的,僅費資7000餘元。其時適逢父親招人合夥的“日新公司”經理病逝,公司歸陳嘉庚獨營,使他意外地而又合法地得到支用“日新公司”資本的權利。這就為陳嘉庚涉足新加坡菠蘿罐頭業提供了好機會。

菠蘿是新加坡的特產,質量優良,采買方便,罐頭產品遠銷歐美。那時候,新加坡共有菠蘿罐頭廠十餘家,而經營菠蘿罐頭的歐、美、加拿大諸洋行,也有十餘家。各洋行通常每隔兩三日按國內總行電示采買罐頭,行情變化無常,同業競爭激烈。陳嘉庚暗地留心十餘家同業的經營情況,發現他們對市場信息若明若暗,生產帶有很大的盲目性。他了解到歐美洋行所采買的罐頭,有條莊、塊莊、方莊、枚莊、圓莊、刻花莊、糖莊、水莊、糖水莊等等,不下五六十種,其中以條莊、方莊、枚莊為最大宗,占總數的八九成,每次成交,動輒千箱至萬箱。而其他數十種雜莊,每次成交量不過數十至數百箱,而所需數量變化較大,工藝要求較高,向不引人注意。但雜莊每箱卻比普通莊可多獲兩三角至七八角之利。陳嘉庚一盤算,決定人棄我取,獨攬這筆“小生意”。因此,他每天上午九時左右,必同副手 葉某分別到各洋行詢問商情,隨時掌握信息,把所有雜莊定貨全部承攬下來。

各廠采買菠蘿,曆來都是按枚論價,而菠蘿每枚大小和成熟程度各不相同,有的還有一些壞爛,議價時不計重量,全憑眼力,而且須待每季停工後才開始計算盈虧。陳嘉庚沒有經驗,眼力不及他人,決心以核算取勝。他規定每天購進的菠蘿必須當天製完,當夜即結算成本盈虧,以此作為次日采購議價的標準。這就使他獲得了準確的經營信息。在生產中,他盡量減少損失和浪費,每日清早和下午都費數小時親到廠內視察生產,力求成本降到最低點。同時嚴把產品質量關,建立商業信譽。他把本廠所產菠蘿罐頭商標,定名為“蘇丹”,誌在奪取菠蘿罐頭之王的寶座。

陳嘉庚在企業經營管理上的革新,給他帶來了“初出茅廬”的成功。辦廠三個月,“日新”獲得淨利近3萬元,“新利川”獲利9000餘元,兩廠合約4萬元,利潤率比當時最有名的大廠高出七八倍,遠居同業老廠之上。

資本稍積,陳嘉庚進一步擴大經營範圍,擴建“新利川”廠房,增置機器設備,還投資2萬元,加開一家米店,名“謙益”號,兼作兩個罐頭廠的營業機關。為了保證兩廠原料的供應,又用2500元在“新利川”附近數英裏外,購置空芭地500英畝,取名“福山園”,立即開荒種植菠蘿,計劃兩年之內,產量可供製造罐頭2萬餘箱之用。這是當地最大的菠蘿種植園。這年冬季,雖然菠蘿罐頭市價略有下降,但由於經營得法,兩廠仍獲利2萬餘元,米店得利8000餘元。獨立經營的頭一年,除夥伴紅利外,陳嘉庚總計獲實利6萬餘元。

1905年夏季,“日新”、“新利川”兩廠再次淩駕同業之上,獲利3萬餘元。他更圖擴充,又在梧槽港增設“日春”菠蘿罐頭廠,並在廠內兼製冰糖。入冬以後,菠蘿罐頭行市下跌,3個罐頭廠僅得利1萬餘元。與上年相比,雖有減縮,但與凋敝的同業各廠相比,依然保持著遙遙領先的勢頭,不愧為“菠蘿蘇丹”。他野心勃勃,計劃明年夏季拿下四五萬元的盈利,以曆年所積清還父親的舊欠。

不料1906年夏季,菠蘿罐頭市價下跌更甚,出現“經月無人問津”的恐慌。“福山園”第一次出產菠蘿,在“敗市”的打擊下,也無利可圖。陳嘉庚慘淡經營,總算還保住盈利1萬餘元的局麵,但為父還清舊欠的夙願,卻無從實現了。

對這次挫折,陳嘉庚並沒有氣餒。他不能丟卻手中的王牌——“蘇丹”菠蘿罐頭,但不是消極地等待市場的複蘇,而是認清形勢,闖入新的領域,開展多種經營,積蓄資本。這一方麵是為“蘇丹”菠蘿罐頭的重新崛起張本,另一方麵是為改變新的經營方向做了應變的準備。

有一天,陳嘉庚照例到各洋行探詢菠蘿罐頭行情,從一個英國職員口中,偶爾聽到陳齊賢把馬六甲橡膠園高價售給英國公司獲得巨利的消息,不禁為之一怔。此時,橡膠從巴西移植到馬來亞不久,但他立即估量到橡膠的前途大有可為,於是即速探查陳齊賢有無橡膠種子可賣,當機立斷,花了1800元買進18萬粒,在“福山園”菠蘿叢邊,每15尺見方開一窟種下去。這年冬天,“謙益”米店左鄰有一家“恒美”米店,因股東退出,經理招股經營。陳嘉庚知道“恒美”經營加工的熟米,有治療腳氣病的功效,向為華僑所喜食,便招一友人入股,擴大熟米的生產。合股不久,熟米價上漲,合辦16個月,“恒美”得實利16萬餘元。陳嘉庚仗著熟米廠的成功,一舉償還了父親的債務。

1908年,陳嘉庚的各項企業處於踟躕狀態,促使他把希望押在橡膠上。1909年春,“福山園”附近有幾處菠蘿園,因市價大跌、無利可圖,園主情願以每畝50元的低價出售。陳嘉庚認為這是擴種橡膠的大好機會,把500餘畝園地全數買受下來,立即雇工將菠蘿叢和雜草芟除幹淨,種上橡膠,和“福山園”聯成一片,成為一個擁有土地1000多畝的大橡膠園。隻是由於連遭兩大不幸——夏天父親在家鄉去世,秋季“恒美”熟米廠失火焚毀,他不得不將橡膠園抵押給廣益銀行借款,繼又於1910年夏以32萬元的價格售與陳齊賢,用扣除借欠的17萬餘元款,在柔佛另辟新的種植園。一在笨珍港,裁種橡膠和樹茨,名為“祥山園”;一在老謝港,裁種橡膠和菠蘿。

1911年春,陳嘉庚為采購稻穀,來到曼穀。他聽說北柳港盛產菠蘿,無人設廠製造罐頭,特地前往考察,發現每年隻須收購當地所產的三分之一,便可生產罐頭四五萬箱。此時國際市場上菠蘿罐頭價格開始回升,新加坡因連年市況不佳,菠蘿產量大減,原有的罐頭廠發展受到局限。陳嘉庚不失時機,用月餘時間在這裏新建起一所菠蘿罐頭廠,取名“謙泰”,並在附近建築碼頭、棧房,兼管采購稻穀。這樣,蟄伏一時的菠蘿“蘇丹”,又出其不意地從暹羅亮出了自己的底牌。新加坡的同業廠商隻好望洋興歎了。

在北柳期間,陳嘉庚參觀過一個福建華僑創辦的“鳴成”米廠。這個廠新辦不久,在曬穀磚埕上裝有一個可以活動進退的屋蓋,天晴時可將屋蓋拉開曬穀,陰雨天及夜間將屋蓋拉密遮蓋,不僅可以節約大量勞力,且能避免濕穀黴壞的損失。埕邊鋪有輕便鐵路,供推挽活動屋蓋和運載濕、幹穀出入之用。陳嘉庚經營熟米廠以來,常為曬穀費工和臭損失所苦,參觀後大為佩服,一回到新加坡立即撥款2萬元,動手仿效,使“恒美”的設備和經濟效益為之改觀。

這一年,經過多方摸索經驗、銳意進取的陳嘉庚,已經是一個擁有兩處橡膠園、四個菠蘿罐頭廠、一家米廠、一間米店,純獲利潤四五十萬元的華僑實業家了。在新加坡菠蘿罐頭業中“蘇丹”的商標意味著他的顯赫地位,他的熟米廠,也贏得“寓社會福利於個人營業之中”的美譽。

1913年9月,陳嘉庚從集美返回新加坡,繼續經營實業。這一年,他在笨珍港的“祥山園”因病蟲害而廢棄,在暹羅的“謙泰”菠蘿罐頭廠因淡水變鹹而停辦。但因停辦“謙泰”而在新加坡頂入兩家菠蘿罐頭廠,使他在新加坡菠蘿罐頭業中躍居首位,所產罐頭居全坡產額之半,成了名實相符的菠蘿罐頭“蘇丹”。但到了第二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菠蘿罐頭及熟米均因戰局影響,銷路日短。陳嘉庚審時度勢,及時改變經營方向。他認定戰時航運業必大有可為:一是戰爭打亂了舊航運業的格局,新加坡官方或商人承運貨物,必須尋找新的船主,時機非常有利;二是可為自己的企業運載原料產品,挽救因戰爭影響而出現的危急。於是,在1915年中,他始則租入“萬通”(載重1300百噸)、“萬達”(載重2500噸)兩輪,從安南、暹羅運穀米來新加坡製成熟米,再運往印度銷售;繼而增租2000噸級輪船兩艘,為英政府承運楠木片到波斯灣。一年之間,竟獲利20餘萬元,加上其他實業收入,淨利高達45萬元之巨。第二年,陳嘉庚從租船發展為買船,購置“東豐”輪(載重3000噸),1917年又置“謙泰”輪(載重3700五十噸),先自己經營,後租與法國政府,兩年獲利80多萬元。

是時,菠蘿罐頭減少十分之六,熟米因暹羅增設廠家,競爭激烈,無利可圖。陳嘉庚先將一菠蘿罐頭廠改為橡膠加工廠,繼又將“恒美”在塗橋頭的熟米廠改為“謙益”橡膠製造廠,自買濕膠絞成膠布。適有一美國廣告公司經紀人來新加坡招登廣告,陳嘉庚托其介紹,和美國膠業協會經理人建立聯係。於是所產膠布大半直接銷售於美國。原來購買供製罐之用的白鐵片,因戰爭需求量大而變昂貴,遂轉售出去,既避名了資金積壓,又牟取了高利。

由於善於捕捉行情及時改變經營方向,陳嘉庚不僅安然度過戰爭難關,而且獲得豐厚的利潤。僅1917年,年利即達90餘萬元之巨。

二、信守商業信譽,寓學於商戰之中

陳嘉庚的成功,取決於他的經商素質。他善於捕捉信息,改變經營方向;健全企業管理,改革工藝,更新產品;注重質量,講求信譽。這一切,使他成了商戰中的強者。

1922年3月,陳嘉庚創辦廈門大學後,回到新加坡。

陳嘉庚在家鄉辦學的三年間,他的企業在激烈的商戰中徘徊前進。1919年秋冬,他以百萬巨額的投資買進馬珍律一帶的空地六七萬平方英尺,積極營建棧房,但從1920年下半年起,新加坡地皮和屋價大降特降,不但無利可圖,而且因為資金的積壓而造成損失。1920年,“裕源”、“檳城”、“振成豐”三橡膠公司,因膠價下跌和股東意見不合改組,陳嘉庚退出,損失30餘萬元。而塗橋頭橡膠廠改為橡膠熟品製造廠,在三條巷粟庭收買火鋸廠兼營菠蘿罐頭廠,橡膠園因膠價不利,停止采刈,都墊出不少資本。雖然每年獲利90餘萬元至100萬元,但與上述損失、墊本以及多付利息、提取辦學經費等項相抵,出入大致相當。這對雄心勃勃,準備滯留數月後便攜資回國大舉辦學的陳嘉庚來說,不能不是大出意外的事。眼觀四方,他清醒地看到,自己恃為辦學財源的橡膠業,已有數家出為競爭,他們也直接和美國膠商交易,插入“謙益”開拓的美國市場。這是一個信號,橡膠業在新加坡不再是個安穩的地盤了。因此,他不得不轉變方針,取消不久回國的計劃,全力以赴,投入商戰。

這時,由於橡膠市場接連兩年不景氣,馬來亞各埠的小規模橡膠廠大都虧損,處於停工或半停半作的狀態,廠主悲觀失望,多欲卸去。陳嘉庚得到這一信息,便親自到馬來半島各處視察,當機立斷,收買了株巴轄、麻坡、巴雙等地的9家橡膠小廠,並投資逐廠擴充廠房設備,此外,在新加坡恢複和擴充已經停閉兩年的“檳城”像膠廠。以上10廠,均於1922年內改造完竣,投入生產,逐月可絞出膠布3萬餘擔,得利100多萬元。

陳嘉庚先聲奪人,在馬來半島上打響了第一槍,使新加坡的同業資本家大吃一驚。當時能與陳嘉庚的“謙益”相抗衡的僅有“信誠”、“振成豐”兩家。後兩家的老板和股東,或與陳嘉庚有舊,或曾合夥辦廠,有的原係陳嘉庚手下的職員。他們深知陳嘉庚身手不凡,唯恐其獨占大利,便於1923年由“信誠”老板出麵,向陳嘉庚提議三家合作。陳嘉庚認為三家都是華僑資本,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命運休戚相關,慨然答應了,並一起在律師處簽立為期三年的契約。契約規定,三家每采濕膠一擔,提利1元,瞞報每提罰10元,逐月核算提交,以資本額大小(“謙益”6分,“振成豐”2.5分,“信誠”1.5分)的比率分配,以贏補虧,互相提攜。附設辦事所於“信誠”樓上,並公租坡中膠廠五間,暫不開工,以備救急時投用。

契約生效後的頭四個月,“謙益”采膠最多,陳嘉庚重視信譽,每月支出1萬餘元分配給“振成豐”、“信誠”。可是,第五個月開始,“振成豐”、“信誠”采膠更多,三個月應支出2萬餘元分給“謙益”。“信誠”老板違約圖賴,不予核算分紅,經陳嘉庚催李光前前去查問,始結出公布。此時,“振成豐”懷疑:信誠”瞞報,揚言要查其賬簿,“信誠”不許,但承認瞞報5000擔。於是,內部發生裂痕,“振成豐”認為“信誠”當罰款5萬元,抵支本號應給“謙益”之款而有餘,拒絕提交贏利;而“信誠”極力賴賬,分文不支,形成僵局。再經3個月,依然“振成豐”、“信誠”領先,核算兩家應再分給“謙益”4萬餘元。“信誠”為圖賴款毀約,唆使“振成豐”將公租膠廠作為私家複業,當陳嘉庚阻止時,又揚言要上法庭控告。陳嘉庚認為破裂已成事實,賴款不還,一筆勾銷也就罷了,沒有 必要上堂打官司。後經總商會斡旋,以“信誠”出5000元了結這件事,雖使陳嘉庚白白支付2萬餘元(若加按約應分紅的7萬餘元,則損失多達10萬元),但他“寧人負我”,信守商業信譽的名聲卻更大了。

1924年,陳嘉庚繼擴充橡膠廠之後,銳意加強橡膠熟品製造廠,起用技術人才,試製各種車輪胎、膠靴鞋、衛生用品和日用品。成功之後,又再擴充廠房機器,投入生產。

橡膠製品在當時的南洋當屬新工業品, 它的優點還不為人們普遍認識,銷路不大,商業資本家多不願代理推銷,為使新產品銷路暢通,陳嘉庚決定在馬來亞、印尼等重要城市設立分行自銷,擴大宣傳和影響。他親自遍曆雅加達、萬隆、泗水等城,訪問當地華僑巨商,掌握市場信息,同時為廈大募捐基金。不久,便在馬來亞和印尼設立了10餘個分店。由於產品新穎,推銷有方,這一年,各膠廠獲利從上年的90餘萬元增至150萬元。

1925年,陳嘉庚再接再厲,又在香港、上海等十幾個大城市增設分店,並買入橡膠園五、六處,共近一萬英畝。此時英政府限製橡膠生產,膠價較漲,加上鍾牌商標譽滿全球,膠製品暢銷各地,陳嘉庚的企業突飛猛進,創造了一年淨利七百八九十萬元的紀錄,在華僑中第一個打破英國壟斷橡膠市場的局麵,成為名震海內外的“橡膠大王”。

陳嘉庚的家產有多大?有人估計約叻幣1800萬元。而據陳嘉庚自己後來估計,當時他擁有1.5萬英畝的橡膠園,約600萬元;生膠加工廠資本500萬元,熟品製造廠資本300萬元,地皮房產50萬元,其他各業廠店50萬元,共1500餘萬元,扣除向銀行借支的300萬元,實有資產1200萬元(約值黃金百萬兩)。從1904年以7000元投資經營算起,不過20年,而從1917年經營橡膠業算起,則僅用了8年,其資本增殖之快,不能不令人結舌瞠目。

是什麼原因使他成為傳奇式的星洲華僑大亨呢?

從客觀上說,是第一次世界大戰對世界資本主義經濟的影響。大戰之前,“歐洲列強經濟昌裕,各方竟致力於霸權之爭持,軍備之擴充”;“大戰開始之後,交戰諸國,凡正當生活用品,不唯不能製運出口,即其國 內所需,恒且反求諸外”;“大戰告終,各交戰國室如懸罄,野無青草,頹坦敗屋,廢壘荒壕,觸目皆是。建設改造,工程浩大,而農業礦務,重張不易,工廠實業,典作尤難”。具體地說,是西方列強無暇東顧,特別是英國在海峽殖民地經濟力量的削弱,為華僑民族資本的抬頭和成長提供了特殊的土壤。陳嘉庚正 是利用這種曆史殊遇,經營海運業而建立發展實業的基礎。從陳嘉庚個人而言,這是一種偶然和幸運。但從曆史眼光來看,這又是必然的趨勢。時勢造英雄。離開這一時代背景,是難以解開其中的奧秘的。

從主觀上說,陳嘉庚的成功,還取決於他的經商素質。他在代父經商時期,就堅持不渝,善於學習,使他的眼光和魄力遠遠超過目不識丁的前輩和同輩。獨立經營之後,他善於捕捉信息,改變經營方向;加強核算,降低成本;巧用資本,加速周轉;健全企業管理,改革工藝,推新產品;產銷掛勾,疏通渠道;注重質量,講求信譽。他“所經營的這許多事業,不是為於人初為少為之時,便是為於人不敢為或未曾為之日”。這一切使他成了商戰中的強者,故能在變幻莫測的商場上,象將帥指揮大軍一樣,駕馭自己的企業,呼嘯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