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母親有些傷心地看了一眼我與慧慧，期間她無奈地歎息了一聲，又輕聲埋怨了一句“別再摔了！碗有什麼罪？” 然後，隻見她默默俯下身去撿那些已破碎的碗片……
那一刻，我特別心疼母親，覺得她太可憐，身體也特別弱小，而她的肩膀上仿佛又被擱置著一座大山，隻要腳下稍微不穩，就可能隨時會倒下去。
在我看來，母親剛才說的那一句怨言也不嚴重，可是父親就像突然蒙受了莫大恥辱似的，頓時青筋暴跳，脖子漲得通紅。因為他認為母親理應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在任何時候，都應該閉嘴不發言，更不能有半句怨言。
可是母親這次不僅沒沉默，反而怪罪他亂摔東西了。
父親一直就是這樣，他生氣的時候，周圍人都不能說話，如果有人觸犯了這個規則，那就糟糕了，他會認為這是頂撞他，與他有意作對，然後他就會立刻失去耐心，暴躁如雷。尤其還是在酒精麻痹的狀態下，就更慘了。
過去有太多類似的經曆，母親往往就是最大的受害者，而家裏的水杯瓷碗自然會淪為最大的犧牲品...在我的記憶裏，母親買的最多生活用品就是杯碗這些用具，有時候買的數量還趕不上父親摔的頻率。
那種記憶糟糕極了...本以為不會再看到了，可是重新回到六年前，物是人依舊是……
此時此刻，發生在我眼前的場景便是，父親果然又釀釀蹌蹌站起，緩緩向母親走去...他全然不顧我與慧慧的存在，先憤怒地伸出食指對準母親，便破口大罵道“碗沒罪，那你有罪？你個臭婆娘，幾天不打你，翅膀又硬起來了？”
誰知剛罵完，正要抬手毆打母親的那一刻，慧慧突然被嚇得大聲哭起來了，她顯然也察覺出父親要對母親動手了，於是立刻跳下凳子快速跑到母親與父親的中間，然後先拉起母親的手哭喊道“媽媽，我們一起去城裏吧，現在就出發！”
接著她又扭頭朝父親求饒道“爸爸，求你以後不要再打媽媽了，為什麼你每次生氣後都要拿我們出氣？求求你了！今天就放過媽媽與我吧！”
母親可能擔心父親對慧慧也出手，便先趕緊把她拉到自己身後，一邊做著掩護狀，一邊對我說“海雲，你快點帶慧慧先去外麵玩會兒，媽媽與爸爸有事情要談！”
父親聽了慧慧的求饒，不僅沒消氣，反倒更生氣了，他立馬卷起袖子，一臉凶煞地要打她的氣勢，嘴巴裏也罵道“媽的，你個小兔崽子，就知道護著你媽，老子今天本來不想動肝火，現在你們是逼我出手呀！”
接下來，我看到父親很快就抓到了慧慧的一隻胳膊，然後硬把她從母親的背後拉過來，就在父親正要揮手打下去之際...我趕緊跑過去，本來想阻止父親的行為，可是不知為什麼，身體裏那個陌生的聲音又先跳出來了，它大聲向父親建議道“爸！要打你就打慧慧，不要打我媽媽！”
我真的無法理解，也說不清自己的體內為什麼會突然冒出另外一個人的聲音，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其實，我本想說“爸，以後別再媽媽了！”，可是太晚了，聲音已經來不及掌控了！
而且正因為我這一句話，她們三人，頓時全停下來了！隻見父親的一隻胳膊還舉在半空中，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望著我；母親臉上也是滿臉的惆悵，好像受到了什麼驚嚇似的，隻有慧慧看上去還算比較鎮定，她趁著父親發呆的空隙，重新跑到母親的身後躲了起來。
與此同時，我又看到她對母親悄聲咕叨了幾句...特別得小心翼翼......
我本來沒太在意，可是突然被母親接下來的舉止與表情給困惑到了：母親聽完慧慧的話後，全身猛地抖擻了一下，之後又狐疑地朝我與父親輪流看了一眼，一副琢磨不透的樣子...最後她又低頭向慧慧輕聲問了一句“真的？”
這時，隻見慧慧使勁點了點頭，並且眼裏還釋放出幾絲擔憂的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