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得知銀蛇槍重出江湖,這些人早已嚇破了膽,紛紛賣田賣房,收拾細軟準備逃命。不料這銀蛇槍卻變得越來越詭異,出沒無常,無論他們如何躲避,卻最終難逃一死。一時間江湖上流言四起,馬如龍冤魂索命之說傳得沸沸揚揚。
消息不久傳到了佛山。在此閑居了多年的洪君揚聽聞此事,心中澎湃不已。當初在西樵山之上,師傅將銀蛇槍法傳給了顧雲飛,將他按槍法演化而來的一套棍法傳給了洪君揚。自那日慘禍後不久,他便聽說師傅被人斬去首級,心中悲憤不已,但卻無能為力。如今聞得銀蛇槍重出江湖,那不是雲師兄,還會是誰。
一別多年,他心中無時無刻不在掛念著雲師兄。師兄同他不一樣。離開了師傅,他可以回到溫馨的家中,而師兄卻是走投無路。他一直擔心師兄會被人追殺,想不到如今他反過來討還這筆血債了!想到這裏,他很是激動,恨不能也去殺掉幾個天地會幫眾,為師傅報仇。
但他做不到。他是有家的人,上有年邁父母,中有如花美眷,下有剛滿五歲的兒子,他哪一頭都放不下。一想起此事,他倍受自責,整個人漸漸變得鬱鬱寡歡。
這一日,他正在院中教兒子習武,忽然有件東西迎麵呼嘯而來,差點打中他的麵門。他閃身躲開,抓住那件物什,展開手心一看,竟是一張包著小石頭的紙條。他急忙躍上牆頭看個究竟。但牆外連個人影也沒有。待他將紙打開來,不禁喜形於色。
那紙上寫著:“今夜子時來城郊破廟,不見不散。”
雖然沒有落款,但那筆蒼勁有力的字已告訴他,約他之人正是顧雲飛。雲師兄凡與人相約,最後總是會加上一句“不見不散”,聽來豪邁且自信。他將紙條又細細看了一遍,小心地揣入懷中,對兒子道:“宗仔,爹有事要出去,你自己玩吧!”
洪君揚特意去集市上打了幾壺酒,又包了幾樣菜,興衝衝地向城郊趕去。
夜幕降臨,原本人跡罕至的破廟安靜得令人窒息,洪君揚等得越來越焦急。他索性倒出一杯酒,正欲先飲為快,卻聽到一個人壓低了聲音道:“不準偷食!”
洪君揚回頭定睛一看,顧雲飛正笑盈盈地站在他麵前,雙手背後,故意做出一副兄長的威嚴。他急忙放下酒杯衝上前,一把握住了顧雲飛的胳膊,失聲叫道:“雲師兄!”
顧雲飛抱住他的肩,眼中淚光閃閃,卻仍是笑道:“別來無恙?”
“都好,一切都好!”洪君揚說著,拉著他來到早已布置好的簡陋酒席前盤腿而坐,恭敬地斟上一杯酒。
分別之時,兩人均滴酒不沾,想不到時至今日,彼此的酒量已不分上下。兩人不由相視而笑。
洪君揚將自己的情況簡單地介紹了一番。
顧雲飛聽罷,笑道:“你小子,居然跑到我前麵去了!老婆也娶了,兒子也生了。哈哈,你師兄我如今還是光棍一條哪。”
洪君揚奇怪地反問道:“小九兒呢?”
顧雲飛的臉色頓時暗淡下來。他將離別之後所發生的事揀重點的對洪君揚講述了一番,隻聽得他熱血沸騰。
洪君揚恨恨地道:“想不到天地會竟然會做出此等無恥之事!枉他們還自稱正義之師。為了那傳說中的寶藏,犧牲了這麼多性命,難道錢比人命還重要?”
顧雲飛歎道:“人命?窮人的命,從來不值錢。”
洪君揚心頭一哽,追問道:“如此,你可有了瑞兒的確切消息?”
顧雲飛遺憾地搖了搖頭,道:“暫時還沒有。不過,”他頓了頓,眼中複又現出堅毅,“我有種感覺,我一定會比那聖女教先一步找到她。”
洪君揚仰頭喝下一杯酒,看了師兄一眼,遲疑著道:“雲師兄,你可否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洪君揚歎了口氣,道:“不要再殺人了。”
顧雲飛怔了怔,定定地望向他,等待著他的理由。
“天地會幫眾固然該死,但他們也是為人利用。若說報仇,我們隻需找到那主謀便是,不要再犧牲不相關的性命了!我不想你再添殺戮。”洪君揚蹙著眉頭回望著他,神情頗為堅定。
顧雲飛沉默不語。
洪君揚急道:“我猜想那聖女教是想借你之手削弱天地會的勢力。你雖在暗,但他們畢竟人多勢眾,我恐怕你終有一日會被他們捉到!”
顧雲飛淡淡地道:“我知道。”
洪君揚一把握住他的手,懇切地道:“你既然明白,就聽我這句話吧!倘若有朝一日你找到那主謀,我會與你一同親手解決他!”
顧雲飛沉吟片刻,道:“好,我答應你。今後隻找主謀,不再為難其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