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炎看見有人以這種猛烈的方式闖進來,急忙收起桌上的地圖,強作鎮靜道:“我們都是安分守己的正經商人,軍爺是什麼人,有什麼需要指教的地方請盡管吩咐?”
說完觀察起這些不速之客來,隻見這十多個宋兵模樣的漢子形容枯槁,鎧甲破舊,隻有那手上的兵器還明晃晃的閃著寒光。
為首的一名宋兵,脖子細長,下巴尖尖,一臉髒髒的胡子,他看了看陳炎和李嫣,顯然也是沒有想到二人這樣年輕,他把刀架在陳炎手下那名被五花大綁的哨兵脖子上道:“本將是揚州修武郎雲貴,你們可是藏有什麼糧食財物,快快給本將獻出來!”
李嫣裝作沙啞的聲音道:“各位軍爺稍安,我們出門經商,這糧食財物自然都有,隻是軍爺們為何不在揚州守城殺敵,卻在這裏搶掠我們這些平民百姓,實在是讓我等心寒。”
細長脖子的雲貴盯著眼前的陳炎兩人,他們還是鎮定的坐在那裏,沒有起身求饒讓他感到很是驚奇。
雲貴大刀高舉,神色冷峻道:“我生平最是厭惡你們這些昧著良心發國難財的不義商戶,今天既然讓本將撞上了,毋庸枉費口舌,快快獻上糧食財物,或可免你們一死。”
陳炎抿了口茶,慍然道:“軍爺等人為國守邊,勞苦功高,我本來就有心送上些糧食犒勞各位,隻是各位毀人門戶,用刀戈苦苦相逼,哪裏是我大宋軍人應有的作派,倒像是強人賊寇所為。”
雲貴用刀背重重拍打那位哨兵的後背,把哨兵擊倒在地,然後上前一步,指著陳炎道:“你這廝又是花言巧語,又是指責怪罪,不過說的倒都是實話,我也就不和你們耍花腔,實打實告訴你們,這揚州城已經斷糧月餘,司庫雖然不時發些麥麩牛革,卻哪裏能充饑填腹。李大人要死守孤城,這城內早已經人競相食,我們兄弟幾人身體羸弱,呆在城裏,恐怕要成為別人的舌尖之物,這才決定逃了出來,哪怕是占山為寇,也總被成為別人鑊中之湯強上百倍。”
陳炎見雲貴說的淒慘,他知道許多被困的孤城都有人相食的現象,唐朝安史之亂時張巡、許遠等人困守睢陽,聽說就出現張巡把自己的侍妾烹掉,供士兵們分食的事情。隻是這種人倫慘劇往往被民族大義的光鮮旗幟所包裹,有幾個知道那背後的血淚故事。
想到這些,陳炎原來難看的臉色稍稍鬆懈,他起身道:“我看各位軍爺已是饑疲不堪,不如先鬆開我兩位手下,讓他們取些食物給各位享用,隻是今後萬萬不能以刀戈向平頭百姓索要糧食財物。”
那十來個逃兵一聽有食物享用,個個眼露綠光,喉結顫動,直咽口水。
但是雲貴卻為陳炎的教訓語氣很不爽心,他踢了下腳邊俯在地上那位哨兵,怒道:“為什麼要勞煩他們,你這商戶,年紀輕輕,卻是奸猾,我看不如一刀看了你,你那些糧食財物還不都是我的。”
雲貴說完,舉刀就要向著陳炎砍來。陳炎正看著地上的兩位哨兵,哪裏想到雲貴會突然起了殺心,他猝不及防,根本沒辦法躲開這一刀。
陳炎身邊的李嫣看到那一刀就要砍到陳炎的脖子,急忙舉起身旁的凳子一擋,這木質的凳子斷成了兩半,雲貴的刀勢雖然被木凳消去了大半,偏了個方向,向下繼續砍向了陳炎的前胸,這一刀刀勢已老,沒什麼力道,雖然不會致命,但是畢竟是前胸,要是真的砍上了,重傷是難免的。
隻聽到李嫣一聲驚叱:”不要傷我兄弟!“整個人撞向了陳炎的身體,陳炎身體一傾,避開了刀刃,李嫣的左胳膊卻中了那一刀,頓時鮮血淋漓,很快浸濕了一隻袖子。
”你這是何苦,為什麼要幫我擋下這一刀!“陳炎悲痛說道,用手緊緊按住了李嫣胳膊上的傷口。
雲貴看到李嫣舍身去救陳炎,大吃一驚,說道:”罷了,罷了,念你們兄弟情誼深厚,我就饒了你們這一會,以後叫他不要饒舌就是,快去去食物來,大爺等人正餓著呢。“
雲貴並非是個殺人不眨眼之輩,隻是這幾天被餓的狂躁,見陳炎囉囉嗦嗦和自己說大道理,才一怒之下動了刀子,剛才看到李嫣為陳炎負傷,心裏也有些感動,氣消了大半。
陳炎見李嫣為自己受傷,有些氣急敗壞模樣,想要從懷裏掏出顆石榴彈來,又怕誤傷了自己。
李嫣扯下袖子,簡單包紮好傷口,努努嘴,心平氣和道:“糧食就是在這間屋裏,還是你們自己去取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