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柱子撞開第二扇雲門
文娛
作者：吉利
伍國柱的《斷章》講的是所有人都會經曆的人生：一點點夢想，一點點生命的挫敗，和害怕不已。
林懷民去年就65歲了。在台灣，65歲可以領老年證，坐地鐵享受半價。舞團的工作人員以為他會憂鬱，沒想到他自己說起這件事來，“好像還蠻高興”。
1973年，成立“雲門舞集”時，林懷民26歲。如今他仍在奔波，不僅為“雲門舞集”，也為“雲門舞集2”。2012年10月，林懷民帶著3位年輕編舞，為“雲門舞集2”的首次大陸巡演做宣傳。他囑咐工作人員，一定要在台上擺5把椅子。因為“—把椅子，要留給‘柱子’”。
“雲門舞集2”誕生於1998年雲門舞集25周年時，林懷民希望再創一個永遠年輕的舞團，讓所有年輕舞者自由舞動。2000年，還在德國留學的“柱子”伍國柱得知“雲門2”成立的消息，將自己的編舞作品光盤寄回台灣。
和學文學出身的林懷民一樣，伍國柱學舞也是半路出家。24歲的伍國柱決定學舞，當時他剛從台北藝術大學戲劇係畢業，體重97公斤。為了把自己塞進緊身褲，伍國柱減肥20公斤，獲得了一些芭蕾舞的客串機會。
跟自己的身體較勁，這是學舞最初10年伍國柱—直在做的事情。直到他考上德國福克旺藝術學院舞蹈係，他的老師瑪露·阿羅多向他咆哮：“你永遠成不了巴瑞辛尼科夫，所以不要嚐試了'做你自己！”
然而林懷民一直是伍國柱追逐的目標。雲門草創時，林懷民寫下自己的宗旨：“中國人作曲，中國人編舞，中國人跳給中國人看。”在德國時，伍國柱也在筆記裏記下自己的夢想：“人跳舞給人看。”
林懷民創作的根源是古典中國。“黃帝時，大容作雲門”，“雲門”是中國最古老的舞蹈。林懷民的舞裏有莊周夢蝶，有青蛇和九歌。《水月》的第一個動作，就是太極導引。在雲門舞集，舞者每周要上太極導引和內家拳術課。為了跳《行草》，還要習學傳統書法。
而在“雲門2”，舞者們伴著冰島樂隊Sigut Ros的音樂，做身體訓練。伍國柱的舞蹈，描繪的都是現代的情感：焦慮、孤單、憤怒。第一次跳他的舞的舞者常與他翻臉，因為伍國柱的作品裏，沒有用上一路從芭蕾基本功苦練起的任何技巧，隻是一些尋常的動作。
2012年秋天，“雲門2”首次大陸巡演，帶來了伍國柱的《坦塔羅斯》。坦塔羅斯是古希臘神話中宙斯的兒子，因為虛榮和妄為得罪神祗，不得不遭受磨難。伍國柱的舞作描摹的卻不是神話，而是現代社會。
7個舞者在舞台上站立。他們耷拉著雙肩，臉上的表情冷漠。在先鋒音樂家梅瑞迪斯·蒙克神經質的歌聲中，舞者開始扭動。他們的動作誇張，在奔跑的時候會抬起頭，但是背卻一直弓著。
《坦塔羅斯》的瞍體語言並不美。這部舞裏沒有跳躍、翻滾，隻是日常的動作和原地的奔跑，但這些平常的動作讓與伍國柱合作的舞者“抓狂”。相比前輩林懷民的嚴厲，伍國柱排舞的方式並不激烈。如果隻是做動作，沒有情感，他會客氣地讓舞者再做一次，一次又一次。當重複到30次的時候，舞者可能已經生氣了。在林懷民看來，伍國柱有一種藝術家的神經質：“他的性格雖然有些難以相處，但內心非常堅強，他能激發出你內在潛藏的真實。你無法對他處之淡然，非要逼出最極端的情緒來應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