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音樂方麵,張懸與以前樂團的朋友一起組了樂隊,用更低沉狂躁的搖滾樂來擺脫青春期的小情小調。在公共場合,她喜歡打扮得更搖滾一些。但私下見麵會說一句“好久不見”這樣的客氣話,表明彼此還有印象,然後一邊稔熟地在CD上簽名一邊回答我的問題。她告訴我她讀沈從文,說需要有文學基礎的歌迷才能聽懂“島與雲煙”,還說一個年輕的音樂人最重要的是要有修養。
當時我所在的雜誌正在做改變。經過了大概半個多月的反複討論,在眾多爭議之下,張懸的這次采訪才上了我所在的主流雜誌的封麵,也意味著所謂的“小眾文藝”已經開始往大眾的層麵擴張。是的,雜誌社新來的同事都可以在KTV唱《喜歡》了,而此時的張懸頻繁出現在各地的音樂節和livehouse。那是2009年的夏天,文藝即將成為年輕人的主流。
這個采訪後不久,我在張北草原音樂節上遇見了張懸。當時台灣正在刮莫拉克台風,根本不適合出行。經曆了諸多輾轉,張懸和樂隊一早就從台北飛到北京,然後馬不停蹄坐了將近5個小時的大巴趕到了音樂節現場。而音樂節現場傳出的消息是,她可能會錯過當晚的演出時間。她說沒關係,多晚都行,隻要能演就行。演出開始前,她跑到後台專心看完了左小祖咒的演出,等到正式上場的時候已經是淩晨2點。但是很多樂迷抵擋住草原上的冷風,堅持等到張懸開唱。其實這時候張懸也很疲憊了,還撐著認真演出每—首歌。第二天,她又馬不停蹄趕赴廣州,拉開了她在大陸的“城市唱遊”。兩個星期內,她以平均兩天一場的密度,展開在廣州、成都、北京等74-大陸城市的巡演。如此大的巡演密度,對台灣歌手來說從未有過。
那段時間的張懸沒那麼擰巴,看似明朗樂觀。她已明白藝人世界的遊戲規則,既可以粘上假睫毛參加娛樂綜藝節目,也不忘去女巫店、The Wall、河岸留言等pub表演,並為live house的生存爭取更多空間,為創作型音樂人說話。
2012年初,我在台北遇見了台灣樂評人張鐵誌和馬世芳。我們聊兩地的獨立音樂,他們都對張懸讚賞有加,馬世芳覺得張懸是一個打破了主流和非主流界限的音樂人,而在張鐵誌看來,張懸更是以一個抗議歌手的姿態,探尋與這個世界的更多連接。
張懸—直沒有微博,但她用Facebook。在Facebook上,你可以明確感知到她在向社會的更裏層探入。從烏坎村到美麗灣,張懸更像一個社會活動家,身先士卒,發表意見,甚至能看到瓊·貝茲的影子在她身上,很難說這是不是家庭的基因開始彰顯。而她近年的經曆投放到音樂裏,就形成了她的第四張專輯《神的遊戲》。
專輯的主打歌叫“玫瑰色的你”——“玫瑰色”源於英語中的一個批判概念“玫瑰色眼鏡”(rose-coloured glasses),一般用作形容對現實的美化,而在政治上則指過分天真與樂觀的自我表述。
她把對社會的關注和對自我的要求都投注到音樂當中,而這時來大陸做宣傳的她,則更像個通告藝人,更加隨和,也愛說些華麗熱情的話。提起過去的音樂作品,她說好像是在替另一個女孩講述她的心情。她染了五顏六色的頭發,讓我想起了她2006年時戴在手上的那25根手鏈:內心深處,她還覺得自己是個嬉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