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道:“四十二歲。”薛太太又問:“這孩子們是女兒?是徒弟?”回道:“一個是女兒,一個是侄女。”回完話,就把扇子遞與孩子們,捧上去請點曲兒。
此時胡氏用三個琺琅小碟盛了滴珠兒,擺在三位太太麵前,預備打彩。早有人在地下鋪了栽絨花氈。老太太點了個”從別後”,薛太太點了個”瘦腰肢”,王夫人點了個二人合唱的”春色兒嬌”。唱完,要了回霸王鞭,都說實在好。平兒見有女檔子,早就叫人回去取了三份賞來,每人一對翠花、一對荷包、一條繡帕、一把宮扇,共賞二十四兩銀。玉釧拿到王夫人前看過,說:“這是三位老太太賞的。”老朱就領著孩子過來叩謝,說:“老太太們喜歡,打發人傳喚一聲,奴才就來。這府裏常來伺候,老爺、太太待我的恩典很重。我們太太見我來了拉著不叫走,叫我唱。老太太想,奴才這個身段扭起來好看不好看?”說的都笑起來。尤氏說:“老太太不知道,他有個外號兒叫媚豬。”老朱笑道:“太太又泄我的底!”不一時,午酒擺齊。請了眾位過來用點心,那媚豬又領過孩子請安、點曲兒。探春說:“你們歇歇罷,我們還要行酒令兒呢。”那媚豬答應著,領了孩子們退去。
玉釧向李紈說:“珍大奶奶告訴太太他叫媚豬,想是因他胖。我看他女兒倒像芳官。”李紈點點頭,歎了口氣。湘雲問道:“你如此感歎,要作江州司馬呀!”
李紈說:“那倒不是,我想人的眼力不同。”寶釵笑道:“別管那些,倒底是個古人。”香菱問道:“誰是媚豬?”湘雲說:“不用問,回去看《十國春秋》就知道了。”於是大家說笑,不覺已打了五下鍾。三位太太起身,都到水亭上看那水中的朱魚,看了一回,就到尤氏上房用晚飯。直到點燈後才回榮府,不必細說。
次日,自然尤氏過去請道乏。這日賈珍請薛家弟兄、柳湘蓮、馮紫英、賈璉、寶玉、賈環、賈蘭,仍是雙桂堂伺候,午後才到齊,今日的熱鬧比昨日不同。喝著酒,聽著曲兒,豁拳行令,都拿媚豬湊趣兒。隻聽柳二爺點了個”無梯樓兒”,窗外的隨手彈起琵琶,桂方唱道:無梯樓兒難上下,天上的星鬥難夠難拿。畫兒上的馬空有鞍革占,也難騎跨。竹籃兒打水,鏡麵上掐花,夢中的人兒,千留萬留也留不下。
別人聽了都不理會,惟有寶玉看見桂芳仿佛芳官,已是顛倒,尋思。又聽了這句“夢中的人兒,千留萬留也留不下”,觸動那年祭花神的事來,眼望著窗戶發怔。
賈珍說:“二先生怎麼不喝酒哇?”猛聽這一問,隨機應變答道:“人說玉蘭沒有朝下開的,梅花沒有朝上開的,我竟想不出這個理來。”眾人也就信了。媚豬說:“我知道二老爺不愛聽他們唱,愛聽我唱。”
說的哄堂大笑。薛蟠笑道:“你當都像你們珍大老爺呢!”賈珍說:“這可該罰。”
正然說笑,見賈蓉滿臉帶笑進來,都見過,就向賈璉說:“叔叔大喜!”賈璉問:“什麼喜事?”賈容說:“叔叔選了稅差了!”賈珍問:“是那裏?聽見誰說?”
賈蓉說:“就是二叔同衙門姚鳳山進裏頭遞事,他對我說的。兩個稅差,東邊一個,北邊一個。校比起來,北邊這個,除了官項一年總有七八萬剩頭。那一個差些,也有五六萬。”賈璉笑道:“你不用信他,姚鳳山倒成了搖晃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