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梅花雪啜茗懷人 消寒詩食瓜奪彩
話說五兒、麝月將王婆作踐了一番,見遠樹梢頭燈光,就知李紈回來,各自散去。那王婆還在地下躺著哼哼。李紈走到跟前便問:“是那個婆子喝醉了?”叫人用燈一照,是大太太那邊老王,命人扶起他來,他口裏還求娘娘饒命。李紈說:“王媽,你怎麼了?”此時王婆才聽出是李紈的聲音,說:“大奶奶回來了。我到門上找人,回來將走到這裏,看見兩個女鬼,嚇的我就跌倒了。不是奶奶這位福神,老命還沒了呢!”李紈聽了這話,早已明白了幾分,說道:“媽媽快別說這些神呀鬼的,看上頭聽見,這是你眼離。”就叫人送他回去。李紈一路暗想,不知是誰和他玩笑。回到房中喝茶、洗手安歇。小蘭大奶奶也就回房去了,一夜無話。
次日梳妝已畢,薛姨媽又著人來請看戲,一連熱鬧了四五天。接連又是探春婆婆的生日。不知不覺殘秋已過,又到冬天。
這一日薛姨媽來道乏,周太太謝壽。到晚飯後客散,寶釵約李紈去閑談。到房中坐下喝了茶,李紈便說起那日從姨媽家回來,遇見王婆的事,大家笑了一回。寶釵道:“不用說,一定是我們這屋裏淘氣的幹的這營生。”麝月笑道:“誰那麼大工夫和他惹氣?”李紈道:“別管是誰,以後這個玩法不甚相宜。”
寶釵道:“真可是,鬧的上頭知道可了不得。”於是又說了回閑話兒,早有稻香村的婆子們掌燈來接,李紈回房不提。
這裏寶釵才卸了妝見寶玉自己提著個極精工的小玻璃燈,就是那一年下著雨寶玉到瀟湘館去,黛玉所贈。寶釵站起身來,寶玉說:“請坐。”便把燈籠交與襲人說:“小心著別碰了。”
襲人接過燈來說:“二爺也知道心疼東西了!”寶釵瞅了襲人一眼,便問寶玉:“聽見說璉二哥到園子去請安,你去不去?”
寶玉說:“大老爺欠安,自然得去。天陰的很沉,隻怕是下雪。”又說了幾句閑話,同歸錦帳安歇。
次日一早,寶玉到上房請了安,就同賈璉、賈環、賈蘭到隱園請安,至晚方回。寶玉同環、蘭二人到上房見了賈相國、王夫人,回明大老爺是著點涼,無甚大病,又替邢夫人問了好。說璉二哥過幾天才回來,回完了話各自回房不提。次日平兒帶了賈苓去請安,住了六七天,俟大老爺病好,才回來。
冬天日子短,不知不覺到冬至前一日,下起雪來。早飯後,都在王夫人上房閑談,要接薛家婆媳、寶琴、探春來賞雪。正說著,見惜春的孟嬤嬤帶著個小丫頭,拿著兩枝紅梅花進來,請了安,說:“這梅花今日才開,姑娘孝敬太太的,比往年開的遲些。”王夫人說:“雖然遲,朵兒可大,不知園子裏怎麼樣?”孟嬤嬤說:“奴才來的時候一路瞧著,有幾棵高枝兒上才有半開的。”又說道:“姑娘還說:“等雪晴了。太太高興,請到庵裏去看看梅花。“王夫人笑道:“我要接姨太太、姑奶奶們,等他們來了一同過去。你替我問姑娘好!”嬤嬤答應了,才要轉身,王夫人說:“你等等。”便叫玉釧把那佛手、冬筍裝兩盒子給姑娘帶去。玉釧裝好盒子,向孟嬤嬤說道:“孟奶奶,我看怎麼拿?”王夫人道:“他自然不好拿,叫二門上的小幺兒拿著,跟了他去。”於是孟婆回櫳翠庵去。
這裏王夫人差人請薛家婆媳、探春、寶琴明日來賞雪過節。
湘雲便對李紈、寶釵道:“趁著這雪去看梅花,不然晴了就沒意思了。”李紈道:“你忙什麼?索性等他們來了,大家同去豈不有趣?”正說著。婆子進來回道:“打發去請姨太太、姑奶奶的人回來,三處都是請安問好,明日不能早來,等上了供才來呢。”王夫人道:“自然不能早,我們也要拜祠堂上供呢。”隻見平兒走到王夫人跟前,請示明日預備什麼?王夫人道:“都不是外人,除了餛飩,再傳幾樣可吃的就是了。就是那些野味也可以配著上,倒有意思。”平兒笑道:“太太提野味,我已經給史大姑奶奶留著一條鹿腿呢。”眾人聽了都笑起來。湘雲說:“我烤鹿肉吃倒不要緊,你又得費工夫尋找鐲子。”
說著便向王夫人道:“嬸娘,瞧嫂子們竟欺侮我!”王夫人說:“以後他們再慪你,你就告訴我,罰他們的東道,咱們娘兒倆吃。”玉釧笑道:“太太這個辦法很好,太太、姑奶奶吃剩下的我們好吃。”李紈說:“我從來不慪他。”寶釵、平兒齊說道:“他那嘴頭子饒罵了人,還笑話人不懂,誰還敢欺侮他!”
正然說笑,小丫頭說:“老爺進來了。”於是眾人屏息無聲,賈相國說:“連日瑞雪,可謂豐年有兆了。”又說了回閑話,各自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