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靖邊疆榮公拜相 置別墅赦老隱居(2 / 3)

香菱笑道:“來了一天了,家裏就剩我們老太太和妞兒了。”

寶釵問道:“他們哥倆呢?”香菱說:“過了節就往通州接貨去了。”正說著,就翻雲掣電下了一陣暴雨。平兒笑道:“這可是雨留人了。”王夫人說:“既是家裏沒人,早些吃了飯走。這暴雨下的也不能長。”於是大家吃飯。此時雨已住了,東邊現出虹霓來,寶釵便叫人出去看車。

隻見玉釧兒拿著個洋漆玲瓏小捧盒說:“大奶奶把這個給姨太太帶了去。”王夫人問:“什麼?”玉釧說:“茉莉花!”

王夫人說:“姨太太家還短這個?”玉釧說:“聽見說那裏的開過了,咱們的也開過了,這是外頭交進來的五千朵,給太太留了二千朵。”王夫人說:“索性都拿去吧。等姨太太薰得了茶葉咱們尋著喝,豈不省了咱們的茶葉了。”說的大家都笑了。

李紈說:“你把那幾朵梔子和那幾枝珠蘭都剪下來罷,再拿個小盒子來一並帶去。”一時盒子裝好,香菱辭了眾人,探春向香菱說道:“下月初二日頭一社,不許少一個人。如有推故不到的,罰他一個人作十二首。”香菱笑道:“我是必來的。”

眾人送了回來,見過王夫人。探春向寶釵道:“我到你們家去。”又對湘雲等說:“咱們找二哥哥去。”如玉聽見這話,不便同去,便站住看著他們過了穿堂,自己回房去了不提。

且說探春眾人走到東跨所的角門,寶釵見探春竟往大觀園去。寶釵說:“你不是到我那邊去嗎?”探春說:“這早晚兒作什麼去?我那麼說,為的是他就不好同來了。”李紈問:“這又是什麼意思呢?”探春說:“我沒那麼大造化,他哄的我實在難受,莫若咱們走開,讓他一個人哄太太罷。”寶釵說:“你別說,太太真喜歡,總說他和太太親熱。”李紈說:“這麼著才好,省的老人家悶的慌。”一路說說笑笑,早進了園門。

遠遠望見沁芳閘邊一群人,不知在那裏作什麼。湘雲說:“咱們去看看是誰?”於是大家走來一看,見是寶玉、賈蘭帶著焙茗、鋤藥、掃紅,還有跟賈蘭的歪毛兒、鹿頂兒在那裏下了閘板,截住水,弄了些水老鼠在那裏放。見他姐妹們來了,眾小廝垂手侍立。寶玉說:“快來看罷。”探春說:“我們不如站在橋上倒好看。”湘雲指著小小廝,問道:“這孩子是跟誰的?”賈蘭說:“跟我的。”湘雲又問:“你幾歲了?叫什麼名字?”小廝回道:“奴才十歲了,叫鹿頂兒。”岫煙、寶琴都笑道:“好新奇名字?”李紈笑著說道:“你們不知道,他媽就是蘭哥兒的嬤嬤。那年跟著蘭兒在園子裏玩,被鹿撞了一跤,回去就養了他,所以就叫鹿頂兒。”眾人聽了都笑起來。

隻見遠遠跑了兩個人來,走近了見是賈環帶著常壽兒,提著一大筐水老鼠、水起花、水鴨子等類。賈環說:“姐姐們,瞧這水鴨子放起來最有趣兒。”湘雲問:“那裏買的這些?”

賈環說:“不是買的,是常壽兒他丈人作的,年年家裏放的煙火,連送人的,都是他作。前日璉二哥哥教他作了好些,拿到新園子裏放去。”李紈說:“你們告訴他,作的時候小心些兒。”賈環說:“不怕,他在那邊花洞子裏頭他窨子裏作。”說罷,叔侄三人帶著人就放將起來。正看的高興,見水麵上紫金蛇亂掣。寶釵抬頭一看,說:“不好了,西北上又上來了。”眾人一見,層層黑雲翻墨,湧了上來。此時天色已近黃昏,因王夫人說過天氣熱,晚上都不用上去,所以都各自回房。

正走著,迎頭見侍書、翠縷二人,拉著手兒說說笑笑走來。

翠縷說:“叫我們好找,想不到在這裏。”忽然一陣微風吹過幾點雨來,恰巧正走到蘅蕪院的門口。進了院門,隻聞得一陣陣香氣,李綺問:“這是什麼花香?”寶釵說:“不是花香,這些草經了雨就是這樣香氣。”於是眾人走上台階,都在抱廈底下坐了納涼。那雨已是下起來了,隻見麝月打著傘,小丫頭提著個小包袱,一個玻璃小提燈。湘雲說:“包袱、雨傘都有了,還短你們奶奶的油靴。”麝月指著包袱說:“這不是。”

眾人隻當是玩話,打開一看,原來是寶釵的一雙舊鞋,眾人都笑起來。寶釵笑著罵麝月:“不是個人。”探春說:“必是襲姑娘的主意,怕你遭塌了鞋,又得他們做。”麝月說:“不是。”寶釵說:“我知道又是鶯兒獻殷勤,自己怕挨罵,支使了你來。”麝月笑道:“都沒猜著,是二爺著我來接奶奶,說地下濘的很,請奶奶早些過去罷。”眾姐妹一齊大笑,寶釵紅了臉,啐了麝月一口。探春說:“你們眾位也該散了,好讓我們關門聽雨。”李紈說:“索性傳園門上的老婆子們,用竹椅子送你們各歸洞府。”寶釵說:“櫳翠庵路遠,先把四妹妹送去。回來再送綺妹妹和你。我不用椅子,倒是步行妥當。”探春笑道:“怪不的,我哥哥知道你的脾氣,趕著就送了鞋來。”說著大家又笑起來。此時雨已住了,各自回房安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