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隻見玉釧同小丫頭走來,笑嘻嘻的說:“那位給我告假呀?”湘雲指指自己的鼻子。玉釧說:“多謝,多謝。”寶玉說:“東邊坐。”李紈說:“你把他們也叫了來罷。”寶玉笑著跑去,就同襲人等過來。手裏提著個木香花穿的籃子,裏麵插著些藤蘿、刺璟、翠蝴蝶、月季、玫瑰,中間是一大朵紅牡丹,還有頭發絲兒拴著兩個蝴蝶兒,在花上盤旋飛舞。眾人齊讚鶯姑娘手巧。寶玉叫麝月掛在背陰裏,怕菜味兒薰了。
這裏寶釵叫玉釧、襲人、麝月坐在自己席上,西邊一席是翠縷、侍書、鶯兒、豐兒。寶釵便問:“紫鵑怎麼沒來?”惜春說:“他頭疼呢!”平兒說:“那一桌才四位呀,再湊兩位才好。”寶玉笑道:“又不是我請善會,何必定要六位一桌呢。”
說的眾人都笑了。寶釵說:“偏偏的紫鵑又病了。彩雲比不得跟太太的時候,如今在三爺房裏倒不便讓他過來。”李紈道:“就把那桌上的菜拿幾樣給他們,也是一樣。”寶釵說:“周姨奶奶四樣,三爺和蘭阿哥一桌,早就送去了。再拿四樣,每人一盤一碗就得了。”婆子們答應,送菜去了。探春說:“二哥哥不到太太那邊斟斟酒去麼?”寶玉剛站起身來,玉釧回過頭來說:“我還忘了呢,二位太太說千萬不教你過去,說恭敬不如從命。”寶玉聽了,便坐下,說:“今日行個令才好。”
尤氏說:“要行令,可別算我。”李紈說:“你放心,咱們行雅俗共賞的擊鼓傳花。”
寶玉連忙跑到階下,折了一朵紫袍金帶芍藥,剛歸了坐,見一個小丫頭笑嘻嘻的跑著嚷道:“蘭阿哥中了四十六。”眾人問:“聽見誰說?”丫頭說:“璉二爺告訴太太的。”李紈心中十分歡喜,因寶玉沒報,不好露出來,便說:“明日看了榜才是準呢。”眾人剛要過去打聽,隻見賈蘭跑進來,也顧不的請安問好,便說:“叔叔是第十六,我是第二十八。”寶玉問:“才那信是那裏來的?”賈蘭說:“那是他們師爺們在城外看錯了。這是報喜的,有報條不能錯的。”寶玉問:“熟人還有誰?”賈蘭說:“我不曉得。”賈蘭見過眾人,尤氏拍著他的肩頭說:“好小子,這才可疼呢。”說著把自己一杯酒給他喝了,又讓他吃。賈蘭說:“在外頭吃飯了。”抓了一把瓜子兒先就去了。這裏眾人出席,到王夫人這邊來道喜。寶玉自去見賈赦、賈政不提。這裏晚飯後都到王夫人上房閑話一回,各去安歇。
次日天明,寶玉尚未起來,小丫頭拿著《題名錄》,說:“焙茗說:“給二爺瞧的。“寶玉接來,披著衣裳到廊下去細看,隔著窗戶說:“你快起來罷,都中了。”寶釵說:“既是《題名錄》,自然是都中了,還用你說嗎?”寶玉道:“我說的是熟人哪,第一名會元就是你們二姑爺。還有雲妹妹的兄弟,史老二中了第五十一。甄世兄是六十三。馮紫英的侄兒,小馮老三中在六十七。還有程師爺的叔叔,中在一百零八。”
寶釵問道:“四十六的那個到底叫什麼?”寶玉細看了看,笑道:“也叫賈蘭,是山東人。所以他們認作蘭哥了。”寶釵問:“三姑爺沒中麼?”寶玉細細找了找,說:“了不得,他中的還高呢,是第九。”說罷,進房。梳洗畢,先到王夫人上房請安,又說眾親友得中,大家聽了無不歡喜。
又忙著殿試,梅公子又中了探花,用了翰林院編修。周姑爺、寶玉、賈蘭、史公子都是翰林院庶吉士。甄寶玉、馮公子以部書屬用,那程老叔用了榜下知縣。各家互相慶賀。偏偏環哥的吉期也是這幾天。到了是日,把蔡小姐娶了過來,果然是才貌雙全,更兼善能窺測逢迎,所以甚得王夫人的歡心,眾姊妹也都愛他活動。
這日,湘雲、寶琴、李綺、香菱、邢岫煙連本家的探春、惜春、李紈、寶釵、蔡如玉、巧姐共十一人,都在新房坐著說笑。探春說:“咱們共是十一個人,足夠起詩社的。”寶琴問:“你打算怎麼起法?”探春笑道:“依我也不用照從前菊花、海棠那些題目。”湘雲說:“又是什麼新號令?”探春道:“我要起個群芳社,咱們再湊一個人,用十二個月應時的花卉寫了鬮兒,按著歲數兒先拈,誰拈著那一樣”
李紈問:“自然也有個體式呀。”探春說:“你聽啊,先拈了題目,再拈或詩或詞或賦或歌抓著那體就作那體。”眾人都說:“有趣!就是那一個人請誰好呢?”寶釵道:“偏偏紋妹妹又到廣西作知縣太太去了,想想還有誰呢?”巧姐道:“我可不會作詩。”
探春說:“再把你除了,那不又短兩個人了麼!”湘雲道:“虧了今年沒閏月,不然還短三位呢!我看這光景要鬧的民之作事,每於幾成而敗之。”惜春說:“不怕,我出個主意。”
不知四姑娘有何高見,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