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梅公子會試進京 柳郎君搭幫探友(1 / 3)

第七回 梅公子會試進京 柳郎君搭幫探友

話說賈大人升了吏部尚書,每日賀客盈門。王夫人張羅作衣服、打首飾,給環哥娶親。此時榮國府上下內外真是忙人多,閑人少。暫且不提。

話分兩頭,且說有一位原任翰林梅老爺的公子,名叫鼎臣,號瑟卿。雖然年紀不大,卻是當代的名士。父親亡故,隻有寡母在堂。娶妻薛氏,小字寶琴,也是有名的一位閨秀。這梅瑟卿並無弟兄,隻有個胞伯,現作嘉興府知府,膝下無兒,就是這梅瑟卿承祧兩房。所以這梅太守寄信,叫到任上。過了年,進京會試。寫了一隻頭號太平船,派了幾個仆人擇日下船。先把行李發去,又有寄去的許多東西,到京送親友;又有夫人寄去的些繡貨花絨等類。這日梅公子拜辭了伯父、伯母。那太守夫妻未免囑咐些一路上諸事小心,約束家人們不許滋事,這裏淨聽喜信。梅公子一一遵命,灑淚分別。帶著家人們下了船,就有嘉興縣、秀水縣都差人送了禮來,梅公子俱各璧回。次日天明,燒了福紙,送的家人回衙銷差。這裏鳴鑼開船。

此時正是新春天氣,兩岸邊嫩柳舒黃,一路上柔波泛綠。

過了幾個大碼頭,也有差人上去買些東西的時候,卻也無甚耽擱。這日到了蘇州碼頭上灣住船,真是天下第一繁華之處。看那河裏的船隻,岸上的轎馬,又有經商買賣,晝夜不斷,可謂朝朝寒食,夜夜元宵。梅公子帶了兩個家人進城去逛了一回,買了些玩物,下船吩咐家人,明日叫一隻燈船去遊虎丘。

次日就雇了隻極好的燈船,又叫了個有名的妓女金阿四伺候少爺。又請示要清音不要?瑟卿道:“我不過是叫個人唱一兩支曲子下酒,人多了就鬧的荒了。”又笑道:“倒是這阿四不知怎麼樣,如若平常,咱們好換。”這些家人誰不討少爺的歡喜,就把那阿四帶過來見少爺。見他頭上挽著雲髻,鬢上簪著一枝紅梅花,身上穿著件鸚脖色湖縐小毛皮襖,下麵是西湖色縐綢百褶裙,裙下窄窄雙彎,穿著鴉青緞白綾高底鞋。淡掃蛾眉,薄施脂粉,天然一段豐韻。瑟卿見他如此妝飾,就知不是那尋常妖妓,真是蘇小重生,秋娘未嫁。便同他過船,就帶了那小跟班的錦奴,還有奶公高升。後邊又隨了隻火食小船,兩個家人帶著廚子伺候灑酒溫菜。這邊自有他們的隨手。阿四就問:“少爺,聽什麼曲子?”瑟卿說:“先喝點酒,潤潤喉,等回來時趁著月色再領新聲罷。”一麵喝著酒,又講究誰的詞章好,誰的曲文好,慢慢搖著船,趁著風和水軟,看著那岸上的細草含煙,遙川凝黛,已到了虎丘。

便攜了這阿四,帶著錦奴,又叫奶公提著酒榼上了岸,到各處去逛了一回。見遊人甚多,便走到劍池邊,揀了塊平石,正倚著一株老梅坐下。又買了些細果,二人在石上對酌。阿四一抬頭,見對麵鬆樹下站著一個翩翩少年,穿一件翠藍扣縐皮襖,加一件青蓮色洋呢棉半臂,戴一頂絳色氈帽,登一雙薄底緞靴,呆呆看著瑟卿。

阿四說:“對麵那人,少爺認的他麼?”

瑟卿道:“看著眼熟,一時想不起來。”錦奴說:“好像那年在薛舅爺家見過他。”瑟卿便想起說:“別管是不是,叫他一聲看。”遂叫了一聲:“柳二哥。”

那人迎了幾步說:“瑟卿先生久違了。”說著就拱了拱手,瑟卿站起身來也拱拱手說:“二哥過來坐罷。”又叫阿四見了。錦奴斟了一杯酒,瑟卿問道:“二哥這幾年作什麼生理?”柳湘蓮道:“萍蹤浪跡,也沒什麼一定的事情。才在千人石那邊瞧著像你,比先發福,所以不敢冒認。”梅公子說:“二哥,你還是那樣,就是略黑些,如今在何處作寓?”湘蓮道:“就在此不遠,太虛宮暫祝出了月,要進京去看看朋友們,打算還要東遊呢!”瑟卿道:“妙極,咱們就一同進京。”湘蓮道:“好卻好,你又要多一番事。”瑟卿說:“二哥要這麼說,就不是交情了。你把行李就搬到我船上去。”湘蓮問:“你的船在那裏灣著?”瑟卿說:“在閶門。”湘蓮又問:“你幾時北上?”瑟卿說:“本來明日就要起身開船的,便是多住一兩天也沒什麼要緊。”湘蓮道:“既是明日開船,我就失陪了。”說著,站起身來說:“明早船上見罷!”瑟卿一把拉住道:“不用忙,咱們下船去喝會子酒,聽聽曲子,明日再取行李不遲,難道還有什麼留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