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 2)

“大概就像現在這個樣子吧。還真的是幅很古怪的畫呢。”

喬飛別過頭麵無表情地望著這片曾經寄居著無數無所事事的少年,和陪伴他度過無數個日日夜夜的開闊廣場。

那些抽煙酗酒打架的夜晚。

那些別人看不見的自己。

隻有這個時候,喬飛才會覺得自己是多麼的可怕,仿佛流浪在黑色麥田邊緣的少年,遙望懸崖對麵的紫色曼陀羅,閃爍著妖冶的光。

喬飛掐滅了手裏的煙,驅動發動機,手握方向盤,揚起大片的水花。白色的桑塔納折過空蕩蕩的街道,折過高樓林立的城市,馳往空曠的荒野。

嘉珞說,這幅畫的作者是中世紀的意大利畫家比爾·索拉道克拉夫。據說,在她妻子背叛他、嫌他默默無聞的時候,他在墳堆裏與魔鬼作了交易,把靈魂背棄給了魔鬼。

像極了《浮士德》裏的段子。

當時喬飛放下手裏的《TheEconomist》,朝嘉珞笑了笑,如是說。

嘉珞問,那你會相信嗎?

大概那時的受眾,和現在的英國乃至世界的《TheEconomist》讀者相信《TheEconomist》的創始人JamesWilson說“我們真誠的相信,自由貿易和自由交往在全世界傳播文明和道德的作用是其他任何現有的媒介無法比擬的”時的可接受力一樣,說了“我們”,於是所有人就都相信了“我們”包括了看見這樣兩個字的所有人了。

喬飛合上《TE》,放在一本中文雜誌《經濟學家》的旁邊,轉過頭和嘉珞說,於我而言,這兩個故事就像這兩本雜誌,他們的最大區別不過就是像藍本與複本的關係,從封麵上標題鮮紅的字體底色,到裏頁的內容結構,相似度真的是太過明顯了。

嘉珞低下頭絞弄著手指沒有說話。

喬飛摸了摸嘉珞的頭發,哄了哄嘉珞,不高興了嗎?我相信你沒騙我,我隻是不相信那個傳說罷了。

嘉珞抬起頭,望著喬飛,兀自尤憐。

喬飛依舊是笑得人畜無害,好啦,別哭好不好,今晚9點之前就任你資本家小姐剝削好了。

一切都無關夜色,無關風月,風輕雲淡。西郊陵園的黑暗愈加濃鬱。

漆黑的皮鞋,漆黑的西裝,漆黑的傘,漆黑的瞳孔,在漆黑的夜裏閃著鋥亮的光。

在聖喬萬尼大教堂之下,被死亡腐敗的氣息籠罩的昏暗裏有一位頹敗瘦弱的少年。

風鈴草般湛藍的清澈雙眸,淤痕斑斑的光滑白皙皮膚,下體虛掩的赤裸軀幹,仿佛罌粟花下被囚禁的充滿誘惑的陰鬱玩偶。

黑暗裏有無數雙充滿欲望的熾熱瞳孔,少年目光麻木而呆滯的跪坐在積塵飛揚的石板上。

銀質燭台上熠熠的燭光裏,穿著一襲黑色燕尾服,帶著一副黑色邊框眼鏡的墨菲斯托用管風琴吟唱了一首詭異而憂傷的原始旋律,少年將那雙美麗的瞳孔獻祭給了這位古老而年輕的邪惡半神。

這就是那個古老的傳說。

隻能蜷縮在黑暗角落裏的疲憊少年。

窗外雨聲犀利,像眼前血跡斑斑的三寸匕首,順著窗隙被風吹進來,劃過嚴嚴實實地裹著黑色雨衣的少年暴露在空氣裏的小半張臉頰,地板上積水縱橫。

閃電瞬息而過,匕首上寒冷的白光不停地跳躍。

跳躍著的無數張猙獰的男人的麵孔,和眼睛裏不斷閃爍的欲望火光,如狼似虎,鋪天蓋地地撲過來。

少年拿起地板上的匕首,舌頭舔舐著其上的鮮血,黑暗裏,嘴角扯出一絲邪惡的笑意,左邊潔白而尖利的虎牙上鮮血淋漓。

如惡魔一般。

雷聲轟隆裏夾雜著模糊的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