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秘密。
藏在耀眼的陽光下。
我們看不清。
它們逐漸失去雕琢的磷火,在故事的拐角,閃現出一片刺眼的白光。
阿仁,包裹著這些秘密,站在這花白籠罩的陽光下,瘦削的輪廓仿佛被鍍上了一層銀邊,熠熠生輝,異常灼眼。
他的眼睛裏彌漫著烈日驅散不了的霧氣,如同冬日裏窗欞上晶瑩的霜花,妖嬈得決絕,有一瞬間仿佛要隔離了整個世界。
那是我們看不見的世界,虛惘裏,彼此吸附著生存,仿佛隻要失去一個支腳,整個世界都會崩塌。
那是一些隻能藏在耀眼陽光下的秘密。
阿仁嘴角的笑意被遮掩在蒼茫的光線裏,模糊得像一幅白色顏料塗抹的油畫。
阿仁淡淡的說:“怎麼了?”
“沒什麼。”梁曉璐抿著嘴唇一笑,抬起腳向阿仁走近。
一棵香樟的綠蔭鋪開了,落在院子裏的是一塊塊縱橫交錯的斑點,院子暗了許多。
“請問有人在嗎?”梁曉璐似乎是害怕吵醒周圍的人,所以說話的聲音很小。
“請問有人在嗎?”
沒有人回答。
可是,門開著,屋裏顯得有些陰暗,一股瑟瑟的冷風循著人的脊梁慢慢的往上爬,就像空氣裏逐漸擴散的檀香,沿著上升氣流,像一隻指節分明的手爪,抽拉著脊骨,然後伸進血肉裏,似乎是要掏出些什麼。
梁曉璐的肩膀瑟縮地顫抖著。
一張古舊的條幾上擺著三個小香爐,檀香就是從那兒傳出來的。視線沿著灰敗的牆壁南移,牆麵上掛著一個木製的相框,裏麵放置著一些泛黃的老照片。照片裏的一些人似乎早已不堪歲月,麵目風化在那個被玻璃密封的狹小空間裏,就像被囚困在監牢裏的犯人,等待的死亡近在咫尺,他們的眼神愈顯空洞,莫名裏透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怨恨。梁曉璐覺得這些人大概是死了。恍惚間,相框裏一滴腐敗的油彩驀地滑了下來,竟然是,沿著那個姓王的女人的臉。
那個孩子大概是沒騙人。
梁曉璐轉過頭望了望阿仁,阿仁的眼神始終沒有抽離一個方向。梁曉璐也朝那個方向望去,是一個年邁的女人,如蛇皮一樣的皮質耷拉在嶙峋的瘦骨上,絲毫掩蓋不了兩頰似乎要衝破皮層的顴骨。刀削般的下巴拉得皮膚皺皺的,像被揉搓過的抹布,一道道的,紋理分明。龜裂而蒼白的嘴唇上溝壑縱橫。還有,那雙眼睛,白內障一樣可怕的眼睛,如魚肚一樣白色的鞏膜似乎要充斥整個眼球。細小的橢型瞳孔像一線通往洞穴的夾縫,光線穿過那個縫隙,射進去,裏麵依舊漆黑無比。一絲聲響從洞穴裏發出來,似曾相識,仿佛在梁曉璐的夢裏反反複複的出現過,但最終卻模糊在了潛意識裏。梁曉璐拚命地擠進那個縫隙裏,終於黑暗籠罩住了她的全身。那個聲音還在,一點點清晰,是從更深的角落裏傳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