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這是一場可以預想的死亡。

在電話鈴尖銳刺耳的鳴叫聲響起之前,這場死亡已經被醞釀了。連接著死亡密語的訊號,穿過鋼鐵鑄造的陰冷公寓,在光線流離徘徊在窗簾之上以前,帶著血腥味,落在喬穆年耳畔。

梁曉璐說:陸正夫婦被殺害了。

陸正就是陸希澤的父親。

科室裏成片成片的焦躁落幕了,餘下的是整個夏日季尾的沉默。

剛剛,科室裏還是異常地躁動與不安,腳步聲和檔案文件翻動的聲音交雜在一起,像一潭被不斷攪混的死水,波瀾層生。一滴水珠沿著蘆薈的葉脈緩緩下滑,如果你能看到,蘆薈的莖脈正以細微的動作抽搐著,仿佛被在這空調吹出的冷風裏焦急升華的火氣灼燒著。

喬穆年一如既往的冷靜。他望著台曆上被紅色墨水圈起的22,下麵記著陰曆日期——14。

是的,22號,2002年8月22號,今天。

在淩晨的序曲裏,我告訴過你,今天是22號,陰曆7月14號。

突然,梁曉璐撞倒在桌角的一個踉蹌,打碎了那盆備受煎熬的蘆薈,葉脈上的那滴水終於順利地滑落在梁曉璐手裏死死攥住的文件夾上。科室裏的警員略微的瞥了一眼這聲響的來源,又重新回到重重堆疊的文件檔上,忙碌又開始了。

他們再度停下手中的事情是在梁曉璐爬起來之後的幾秒裏,是的,是在梁曉璐說那句話的時候。

陸正夫婦被殺害了。

喬穆年想:現在,時間對了,死的人也對了,那麼是不是猜測也對了?

死,神,來,了。

案子是陸家的鍾點工報的,話說得語無倫次,基本除了案發地,其他什麼都說不清楚。

專案組出現在陸宅的時候,那個鍾點工還坐在電話旁的沙發上發抖,臉色煞白,直打哆嗦的嘴唇吐不出一句話。

梁曉璐問她人在哪兒?她隻是左手顫抖著伸出食指,指了指裏間的臥室。

“啊!”

在張倩伸出脖子的那一秒裏,一聲尖叫聲從她的嘴裏溢了出來。張倩捂著嘴,眼眶憋得通紅,壓抑著不吐出來。重案組的其他人也被吸引了過來,簡直被眼前這場夢魘一般的場景震懾住了。

一個麵部猙獰的頭倒懸著,左右擺動,血色浸染的頭發粘在臉上。這隻惡鬼般的頭顱倒掛在張倩的肩上,好像已緊貼著她的側臉,在張倩對麵的鏡子裏。忽然,那些發絲被風撩起,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球突兀地暴露在鏡子裏,仿佛要掉下來一般。兩隻手臂像枯死的樹枝毫無生機地垂下來。兩隻手蜷曲著,似要抓住什麼。蒼白的嘴唇向後扯動,留下一個大大的弧形,笑得淒慘可怖。沾滿血色的牙齒已脫離牙床,猩紅的血液在鏡子裏緩緩滴落,就像泰國的那部恐怖片《變鬼3》裏的那個被扯斷下巴的惡靈普拉,在末世的輪回裏始終得不到解脫,在影片結局的時候,你竟然會對這樣一個被邪惡之火毀滅的女孩萌生可憐。

或許,真的希望一切能像沐瀆寺的大和尚說的:無論生前恩怨種種,願死者死後得以超脫,生者得以真的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