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曉嵐晚年,對圍棋有著濃厚的興趣。並且自號"觀弈道人"。他有兩套特別的棋子,都是天然石料,圓潤秀美,是朝鮮使臣鄭思賢贈給他的。黑子是海灘的碎石,被多少年的潮水衝激而成;白子是一種貝殼,也讓海水打磨得晶瑩透亮。
兩者雖不是難得的物品,但撿尋起來,取其厚薄均勻、輪廓圓滑、色澤一致的,卻要頗費功夫,非一朝一夕之力所能得到的。紀曉嵐非常喜愛這副棋子,放在書齋裏麵,閑來把玩,後來被其友人範大司農取去。範氏死後,不知棋子下落,曉嵐為之惋惜不已。
紀曉嵐與竹林寺主持了雲和尚,是一對棋友。一日午後,曉嵐趨訪竹林寺,時逢了雲和尚外出未歸,曉嵐就獨坐廊下等候。及了雲和尚歸來,曉嵐施禮誦道:竹林等僧歸,雙手拜四維羅漢;月門閑客住,二山出大小尖峰。"拜","四維"合為"羅"("羅"字的繁體字為"羅"),下聯中"月門"合為"閑"("閑"的繁體字為"閒","二山"合為"出";"大小"顛倒相疊,正是一個"尖"字。上下兩聯,可謂絕妙之對兒。
曉嵐與了雲和尚,下棋起來便忘記一切,直至深夜仍不肯罷休。小和尚來報,夜深寺門已閉,曉嵐擲子以"閉"字出聯:"門內有才方是閉";了雲隨口答道:"寺邊無日不知時"。
足見了雲和尚也是一位飽學的高僧。
在兵部尚書任上,紀曉嵐曾督師赴粵。有一天晚上,和一位王姓棋友下棋,曉嵐的棋藝本不如王某,但是一晚上卻連勝兩局,心中正感奇怪,意欲動問,王某卻先開了口:"貴屬劉鼎臣,承蒙紀大人器重,感戴至深,如今有個請求,托兄弟代陳,不知該說不該說?"“噢,原來這就是你今晚輸棋的原因!"紀曉嵐麵有不悅之色,"有話請您講吧。"“事情是這樣的",王某小心翼翼地說:"劉兄想謀陽朔縣的縣令,希望紀大人鼎力成全。"“想做縣令,還要選地方?哪有這麼如意的事?"紀曉嵐的話語,帶著一股譏訕的意味。
"紀大人乃是當今朝廷的重臣,聖眷隆渥。如肯出麵保薦,想必不成問題。"王某陪著一副諂媚的笑臉,說出這幾句恭維之詞,顯然是事先準備好了的。
紀曉嵐站起身子,背剪雙手,搖搖頭說:"倘若官可自擇,在下寧肯放棄一品大員不幹。做一名陽朔令,於願足矣!"“紀大人您真會說笑話!"王某不相信紀曉嵐的話。
紀曉嵐正色說道:"這是我的肺腑之言,絕不是同你說笑話。"“這是為何?"王某不解地問。
"陽朔山水,秀甲天下!"紀曉嵐說:"我閱兵過陽朔遊覽,至今仍夢寐不忘,若是能為陽朔令,置身畫山繡水之間,其樂無窮,何複他求?"王某囁嚅著還想再說什麼。紀曉嵐冷冷說聲:"不必再講了。"說畢拂袖而入,從此不再跟王某下棋。
屬吏劉鼎臣,聽說這回事後,自慚形穢,便辭職離去了。
紀曉嵐棋癮雖大,但不計較勝負,他常引用蘇東坡的一句詩說:"勝固欣然敗亦喜。"又極推崇王安石的觀點:"戰罷兩套收黑白,一樣何處有虧成?"早年在家鄉讀書時,紀曉嵐曾聽從兄紀方洲講過一個故事:景城真武祠中,有一道士酷好下棋,人皆稱之"棋道士",反倒隱沒了本來的姓名。一日,方洲來到棋道士居處,見幾上置一棋局,隻三十一子,心想是棋道士外出了,就坐下來等待。忽然聽窗外有喘息之聲,走出來看時,原是棋道士和一個人奪一棋子。四手相持,力竭一齊倒地,而喘息之聲大作。為爭一局勝負,爭執如此實在可笑。
紀曉嵐又曾聽從兄紀坦居講,丁卯鄉試時,見場中有兩個考生,畫號板為棋盤,拾碎炭為黑子,剔碎白灰塊為白子,對著不止,終場時,兩人一齊交了白卷。紀曉嵐認為,對弈之事,"消閑遣日,原不妨偶一為之;以為得失喜怒,則可以不必。"紀曉嵐浮沉宦海,對世態炎涼感受頗深,也將之比作局中對弈,更頗有一番哲理。他的結論是:不求勝負,"言則易耳"。
從烏魯木齊被召京城的那年冬天,有人拿來一幅《八仙對弈圖》,求他題詩。上麵畫的是韓湘子與何仙姑對局,呂洞賓、漢鍾離、藍采和、張國老和曹國舅,五仙旁觀,而鐵拐李超然局外,躺在樹下的石頭上,枕著葫蘆酣然而睡。此畫意境深遠,頗富啟迪人生的意義。紀曉嵐為之所動,題詩兩首。
其一
十八年來閱宦途,
此心久似水中鳧。
如何才踏春明路,
又看仙人對弈圖?
其二
局中局外兩沉吟,
猶是人間勝負心。
哪似頑仙癡不省,
春風蝴蝶睡鄉深。
紀曉嵐自跡生平,也同蘇東坡、王安石一樣,隻是說說罷了,未能自踐其言。他自號"觀弈道人",也隻是一種良好的願望罷了。
他與和珅的爭鬥,此時期雖然顯得風平浪靜,但在心中一刻也未曾休止過。隻是曉嵐看皇上偏袒和珅,和珅更是有恃無恐。於是,曉嵐時時注意回避,避免與和珅正麵交鋒,像局外觀棋一樣,靜觀默察。
丙午年,和珅指使家人劉全,在京中買了一處地盤,為和珅營造府第。為了免除朝中大臣的議論和彈劾,一切事宜都用劉全的名義辦理。但其建造格局,超出了清廷的規製,被人們看了出來,引起朝官們的義憤。清朝建造房屋的規格是很多的。比如除皇帝外,任何人都不得用黃琉璃瓦和綠琉璃瓦;房的規模,王爺也不得超過六六三十六楹房屋的房間數,不得超過九百九十九間半。超過了便算違製,應受到處罰。
禦史曹錫寶與紀曉嵐私交甚深,曾隱語說出要參劾和珅,紀曉嵐也不好明說,就以宋人《詠蟹》詩中的兩句贈曹錫寶:水清詎免雙鼇黑,秋老難逃一背紅。
意思是說,現在參劾和珅,恐怕時機不夠成熟。但曹錫寶沒有聽從紀曉嵐的告誡,毅然上了一道奏章,參劾和珅家奴劉全建造房屋規模宏大、服用奢侈、器具完美,恐有倚借主勢,招搖撞騙之事。
乾隆皇帝當時在熱河行宮。看過奏折,心中明白"醉翁之意不在酒",狀告劉全隻是虛晃一槍,鋒芒所指是對準了和珅的。皇帝知道曹錫寶與紀曉嵐有私交,便懷疑是紀曉嵐因上年海升毆死妻子吳雅氏一案,對和珅心懷仇恨,唆使曹錫寶參奏,以圖報複。
六月底的一天,紀曉嵐在直廬當值,忽聽傳來一聲:"左都禦史紀昀接旨"。紀曉嵐趕忙跪在地上接旨,原來是乾隆皇帝給軍機大臣和他本人的諭旨:"前據曹錫寶奏:和珅家人劉全房屋宏大、服用奢侈、器具完美恐有招搖撞騙等事一折,已交留京王大臣等查辦矣。曹錫寶如果見劉全倚藉主勢,乃徒托諸空言!或其言本欲參劾和珅而又不敢明言,故以家人為由,隱約其詞,旁敲側擊,以為將來波及地步乎?或竟係紀昀因上年海升毆死伊妻吳雅氏一案,和珅前往驗出真傷,心懷仇恨,嗾令曹錫寶參奏,以為報複之計乎?此乃朕揣度之意,若不出於此,則曹錫寶之奏何由而來?著留京王大臣,詳悉訪查詢問,務得實在情節。
朕於此案總期根究明白,並非因此一虛言欲治和珅,更非欲為和珅開脫。留京王大臣等不可誤會朕旨,將曹錫寶加以詞色,有意吹求,使原告轉為被告,亦無是理。務須平心靜氣,虛衷詳問。如曹錫寶果能指出全兒借端撞騙款跡,訪查得實,即一麵從嚴審辦,一麵據實具奏,不可同和珅稍存回護。若稍存回護,是乃陷和珅亦自陷也。"“又據和珅稱:家人全兒已到熱河,曾麵加詰問。伊供:'不但從不敢招搖滋事,交接官員,即所謂房屋寬敞,器具完美,容或有之,亦非可挾以出外之物。我於曹禦史名姓素未聞知,彼又何從目睹,等語,雖係一麵之詞,亦尚近理。曹錫寶身為言官,必不至下交奴仆,其車馬衣服,尚可雲遇諸路途,至房屋寬敞,器具完美,非身臨其地何能知悉乎?至全兒代伊主辦理崇文門稅務有年,稍有積蓄,蓋造房屋數十間居住,亦屬事理之常。從前及現在,內外大臣家人中似此者恐亦不少,若無似殷士俊等之有真髒實據,概以車服房舍之故,查拿治罪,則在京大臣之仆,安得人人而禁之!且必人人側足而立,亦斷無此政體。設或全兒在崇文門代伊主經營稅課,於額稅之外私有加增,若累商民以肥私囊,綿恩簽派番役,一經訪查無難得實。儻王大臣等嚴行察訪,全兒並無生事疑跡,而曹錫寶徒以無根之言,遽行陳奏,以博建白之名,朕又何能以空言遽入人罪乎?將此由四百裏諭令留京王大臣等並令紀昀知之。即將查訊情形先由四百裏馳奏,不必俟本報之使。欽此。"聽完皇上的諭旨,紀曉嵐不由驚出了一身冷汗。盡管皇上擺出的是一副公正無私不棄不倚的麵孔,但這裏邊的真意,正是對和珅的偏袒回護,紀曉嵐心想本來自己沒參與此事,是局外之人,皇上卻偏偏把他拉進來。假如曹錫寶不能指實,因而獲罪,就要株連到我頭上,這便成了對局者負局,觀弈者獲罪了。
紀曉嵐回到家中,坐臥不安,更不敢與曹錫寶接觸,唯恐授人把柄。那年因盧見曾案所受牽連,至今他心有餘悸。再說眼前這件事,如果不把別人牽扯進去,即使曹錫寶不能指實,皇上也可能會寬宥。因為皇上常以明君自喻,擺出了一副從容納諫的姿態。一旦牽扯到別人,則成了陰謀諂害,問題性質就變了,保不準皇上多疑,一怒之下會從重發落。
有人從熱河回京,紀曉嵐派人探聽和珅的情況,聽說和珅處之泰然,似乎此案與他毫無瓜葛。這下紀曉嵐更擔心了,和珅恃寵仗勢以守為攻。以此看來,曹錫寶這方麵凶多吉少。
紀曉嵐懷著恐懼的心情,寫下了一首《又題秋山獨眺圖》:秋山高不極,盤磴入煙霧。
仄徑莓苔滑,猿猱不放步。
杖策陟巉岩,披榛尋微路。
直上萬峰巔,振衣獨四顧。
秋風天半來,奮迅號林樹。
俯見豺狼蹲,側聞虎豹怒。
立久心茫茫,悄然生恐懼。
置身豈不高?時有蹉跌慮。
徒倚將何依,淒切悲霜露。
微言如可聞,冀與孫登遇。
事態的發展正如紀曉嵐擔心的那樣,皇上回護著和珅,及其家奴劉全,卻諭令軍機大臣,殺氣騰騰地逼向了曹錫寶。曹錫寶身為禦史必不下交奴仆,交則罪在不赦,不交又何以知道劉全房屋寬敞,器具完美?軍機大臣們按照皇上諭令中所授機宜,不去糾察和珅家奴劉全,卻將鋒芒轉向了原告曹錫寶。曹錫寶隻好說道:"我與和珅家人全兒向來從不認識,即伊在崇文門管理稅務,我並不知道,伊於額稅之外有無擅自增加另項情弊亦未有人說過。我因聞全兒住房服用甚是完美,於路過興化寺街留心察看,見其房屋甚是高大,我想伊係家奴,焉有多資造此華屋?恐有借主人名目招搖撞騙之事,是以具奏。"曹錫寶這樣回複,乾隆皇帝仍不滿意,繼續窮追不舍,大有不揪出幕後之人而不罷休之勢,又諭令軍機大臣等:"曹錫寶既雲全兒情弊從未有人說過,又未親到伊家,何以又稱'聞全兒住房服用甚是完美'。究竟聞自何人?
必有著落,非有人說過,則曹錫寶何以知全兒往興化寺街,而經過時即留心察看?況京城內外,大街小巷,房屋甚多,禦史又無逐戶查訪之理,若非中有成見,何以獨於全兒住屋如此留意耶?著王大臣令將全兒滋事不法之處究竟聞自何人,據實明言,毋再任期狡飾,並令都察院堂官及步軍統領衙門司官一員,帶同曹錫寶,先至劉全家查看,再到阿桂等官家及用事人家住處周曆查看,如各大臣家人住房並無如全兒之多,即治以越製之罪;若阿桂等家管事家人住房有全兒多且大者,則當詰問曹錫寶何以專不參劾之故。"乾隆包庇和珅及其家奴全兒的態度,已經畢露無遺。曹錫寶後悔沒聽紀曉嵐的勸告,多言招禍,隻好硬著頭皮,咬定紀曉嵐沒參與此事。最後乾隆以曹錫寶參奏不實,給以革職留任處分,沒有擴大事態,釀成大獄。紀曉嵐在驚恐中度過幾月,心裏才踏實了一些。自此而後,紀曉嵐更加小心謹慎。但當時株連之獄頻興,他心中也沒底,不知道別人會不會將他牽連進去。
乾隆五十五年,發生了內閣學士尹壯圖參奏案,紀曉嵐與壯圖之父尹鬆林為甲戌同年,壯圖入詞館後,又常以詩文製作請教,交往頗密。此案雖沒明顯涉及紀曉嵐,但株連之懼又著實使他捏了一把冷汗。
這年,正是乾隆皇上的八十萬壽,紀曉嵐為了討得皇上的歡心,寫下了大量歌功頌德、逢迎阿諛的文字,除了前後提到的八旬萬壽聯,尚有《八旬萬壽錦屏賦》、《蠻陬貢象頌》、《禮部恭請舉行萬壽聖節慶典事折子》、《恭謝八旬萬壽升秩貸宗展儀闋裏直隸廣學額免積久加賑一月折子》、《禦製節前禦園賜宴席中得句恭跋》、《禦製壽民詩恭跋》、《禦製八徵耄念之寶恭跋》等,而在那篇"祈增舜壽"的《祝釐茂典記》中,駢四儷六,洋洋灑灑,全麵歌頌了這位臨禦五十五年的皇帝的文治武功,弘曆簡直是功蓋三皇,德高五帝,對比堯舜,千古以來第一名英明偉大的皇帝。試看其中幾句:"乾元各正,雖溥育天寰中;巽命重申,再加施於格外;更於頒詔之後,命普免天下錢糧。九州成賦,為數原多,一體蠲征。承因最溥,滋培有素,已兩停轉粟之舟;敷錫無疆,又四輟催租之吏。膏雨一時而再降,九穀增蕃;福星每歲而移躔,三年遍到,固宜堯封禹甸,人人後舞而前歌"乾隆看這篇祝頌文章,在眾多的頌揚文字中,最為華美,當然十分滿意,飄飄然幾列仙班。偏偏在這年十一月,服闋仍授內閣學士的尹壯圖,不識時務,直言參奏:"近有嚴罰示懲而反鄰寬縱者,如督撫自蹈愆尤,不既罷斥,罰銀數萬兩以充公用,因有督撫等自認應罰若幹萬兩者,在桀驁之督撫借口以快饕餮之私,既清廉自矢者不得不望屬員傾助,日後遇有虧空營私重案,不容不曲為庇護。是罰項雖嚴,不惟無以動其愧懼之心。且潛告其玩易之念,清水停罰銀之例,將罰項改記大過若幹次。如才具平常者,或即罷斥,或量與京職,毋許再膺外任。"本來尹壯圖是一片忠心,直陳弊政,但他卻是不識時務,顯得執拗、天真和迂闊了。奏折觸怒了乾隆皇帝,令他將其所指督撫是誰?逢迎上司者是誰?借端勒派致有虧空庫項者何人?一一指實。
尹壯圖複奏:"各督撫聲名狼藉,吏治廢弛。經過各省地方,體察官吏賢否,商民皆蹙額興歎,各省風氣大抵皆然。若問勒派逢迎之人,彼上司屬員授受時,外人豈能得見?徒以道路風聞,漫形牘奏"這與紀曉嵐的:"堯封禹甸,人人後舞而前歌",是何等地不同?於是更加觸痛了弘曆的逆麟。皇帝在上諭中這樣寫道:"朕披覽再三,折內並未指實一人一事,仍係摭拾浮辭,空言支飾朕臨禦五十五年,子惠元元,恩施優渥,普免天下錢糧四次,普免各省漕糧二次,為數何諦萬萬?偶遇水害天災,不惜千百萬帑金補助,撫恤賑貸兼施,蔀屋窮簷共占實惠,凡身披恩膏者,無不家喻戶曉。小民等俱有天良,方將感戴之不暇,何至蹙額興歎相聚怨谘?或係尹壯圖往來途次,聞有一二小民為胥役擾累者,向其陳訴,尹壯圖亦即當據實奏聞,朕必差大臣往辦。但此係聞之何人?於何處見此情狀,亦令其據實指出。即所言月選官傳說缺分美惡,虧空數目,似屬確有見聞,據以入告,而折內又雲僅屬風聞,並未目擊,究竟此等傳聞之語,出自何人,其絕無姓名可指乎?
尹壯圖又請簡派滿州大臣同伊密往各省盤查虧空。不但朝廷無此政體,且各省吏治不同,庫項充盈者無待盤查,即或偶有虧短之處,一聞欽差啟程信息,早已設法彌補,名曰盤查,仍屬有名無實。合計天下州縣不少千餘,即使經曆數年尚不能盤查周遍,在尹壯圖之意亦知事有難行,不過自揣學問才具均屬平庸,內而不能升任侍郎,外而不能簡派學政,至尚書、督撫之任更難夢想,欲借此奏見長或幸錄用,又可借盤查之名,沿途嚇詐,希得資助,可以名利兼收。此等居心,豈能逃朕洞察?朕自禦極以來,至今五十五年,壽躋入帙,綜覽萬機,自謂親政愛民,可告無愧於天下;而天下萬民亦斷不泯良怨朕者。此據歸政之期僅有數載,猶恐年髦倦勤,稍有弛懈,惟自孜孜,冀仰答昊蒼鴻貺。每於召見內外大小臣工時,以朕辦理庶務情形,時加谘訪,僉稱朕精神強固,辦事日益勤勵。若如尹壯圖所奏,則大小臣工等皆係虛詞貢諛,麵為欺罔,而朕五十餘年來竟係被人蒙蔽,於外間一切情形全無照察終於不知矣。著尹壯圖將所奏直隸等省虧空者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