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邊的事故,你可能猜測的出來?"王總管說得神秘兮兮地。
"高天賜?"紀曉嵐若有所思"這名字似乎有些來曆,但皇宮秘事,我知之甚少,哪裏猜測得出?還是你來指教吧!"“你真的不知道?"“確實不曉得。"“那麼,原先有位陳閣老,叫陳世倌,你可曉得?"“曉得,浙江海寧人士,早已告老還家。"“對,對,就是他。在世宗雍正爺還作王子被封為雍郡王的時候。雍王爺府上,常有張廷玉、隆科多、年羹堯、張英和陳世倌等幾位大臣走動,是雍王爺的心腹,雍王爺繼位,他們是效了力的!"“果真有此事?"紀曉嵐故意問道。
"常去王府裏的,還有陳世倌的一位如夫人,這陳夫人與雍王妃十分投機。那時,陳夫人與雍王妃,都身懷六甲。兩人見了麵,常笑著說話:'咱們倘然各生一個男孩兒,便不必說。倘然養下一男一女來,便給他倆配成夫妻。'陳世倌的太太聽了,慌得不得了,忙說:'不敢當,咱們是草野賤種,如何當得起皇家的神龍貴種?'話說過去了事,誰也沒有認真記懷。但王妃屋裏的一位媽媽叫逢格氏,悄悄地對王妃說:'俺王爺不是常怨著娘娘不養一個男孩兒嗎?娘娘也為的是不曾養得一男半女,所以王爺在外麵的拈花惹草,也不便去幹預他,如今老身倒有個法子。此番娘娘倘然養下一個王子來,自然說得響亮,倘然養下個格格來,隻要如此如此,便也不妨事了。'王妃聽了她的話,連連點頭稱好。"“什麼好計?"“你聽我往下說呀!過不多久,陳太太生了一個男孩。這話傳到王妃那裏,王妃心中著急,看看自己帶著一個肚子,不知養下來是男是女,悄悄地說與管事媽媽,那媽媽卻向王妃道喜,王妃會意自然不再著急了。
"過了幾日,王妃也分娩了。王爺知道,忙打發人進去探問是男是女?裏麵的了出來說:'恭喜王爺,又添了一位小王爺。'雍正爺聽了,十分歡喜。接著文武官員,紛紛前來賀喜。
到了三朝,王爺府中,擺下筵席,一連熱鬧了七天,便是那班官太太,也一起到王妃跟前來賀喜請安。"“究竟是男是女,王爺何不親自看看?"紀曉嵐插問。
"哎--,這王府的忌諱,紀大人怎會不知?小孩子生下來,不滿一月,不許和生客見,因此那班官太太,卻不曾見得那位小王爺的麵。王妃娘娘又怕別人靠不住,諸事都托了這個管事媽媽。管事媽媽是一位精細的人,隻有她和乳母兩人,住在一座院子裏,照料小孩子的冷暖哺乳等事。雖然另有八個服侍的宮女,卻隻許在房外伺候。
"王妃平時有陳世倌太太常來,說話投機,如今在月子裏,陳太太不能來王府中行走,王妃每天要念上陳太太幾遍。好容易望到滿月,陳太太又害了病不能出門,把這個王妃急得沒法,自己滿月以後,便親自坐車到閣老府中去探望陳太太,又叫把小孩抱出來,給王妃看。王妃看他麵貌飽滿,皮肉白淨,王妃樂得抱在懷裏,一聲聲地喚著'寶貝'。王妃又和陳太太商量,要把這哥兒抱進王府去,給王爺和臣妾們見見。陳太太心中雖不願意,但在王妃麵前怎敢說個'不'字呢?隻得答應下來,把小孩子打扮一番,又喚乳母抱著,坐著車,跟著王妃進府去。那乳母抱著孩子,走到王府內院,便有府中媽媽出來抱進一屋去,吩咐乳母在下屋子守候。下屋子有許多侍女嬤嬤,圍著這乳母問長部短,又拿出酒菜來勸她吃喝。
直到天色靠晚,乳母吃得醉醺醺的,隻見那媽媽抱小孩出來,臉上罩著一方繡雙龍的黃綢子,乳母上來接在懷裏,一手要去揭那方綢子。那媽媽忙拉住說:'這小官官已經睡熟了,快快回去吧!'接著一侍女捧出一隻小箱子來,另外有一封銀子,說是有賞乳母的,那小箱子裏都是王爺和王妃的見麵禮。乳母得了銀子,滿心歡喜,顧不得再看看那小孩子,就匆匆地上車回去了。回到家裏,陳太太見小孩子睡熟了,忙抱起輕輕地放在床上,打開那小箱子一看,陳太太一下子驚呆了,你猜為什麼?"“為什麼?"曉嵐不解地問。
"原來這箱子裏麵,有圓眼似的東珠十二粒,金剛石六粒,琥珀、貓兒眼、白玉戒指、珠釧和寶石環,都是大內中極其貴重的寶物,最奇怪的還有一支玻璃翠的簪子和羊脂白玉簪子,翡翠寶石的耳環也有二三十副。說到見麵禮兒,少說也值上百萬銀子。陳太太尚蒙在鼓裏,看著這些東西,笑道:'這王妃娘娘把我們哥兒當作姐兒看了,怎麼賞起簪子和耳環來了?難道叫俺們哥兒梳著旗頭,穿著耳朵不成?'那乳母接著說道:'虧王妃想得仔細,簪兒環兒,大概留著給俺們哥兒長大起來,娶媳婦用的!'兩人正說著,那小孩子在床上'哇'地哭醒了。乳母忙到床前去抱,禁不住'啊喲'喊出聲來。陳太太聽了,也走過去看時,由不得連聲喊叫:'奇怪!'接著又哭著嚷道'俺的哥兒哪裏去啦?'這一喊不要緊,轟動了全府的人,都到上房裏來探問,這時陳世倌正在廳屋裏會客,隻見一個僮兒,慌慌張地從裏麵跑出來,也顧不得客人氣喘噓噓地說道:'太太有事,請大人進去!'“陳世倌聽了,向僮兒瞪了一眼,那客人也便告辭出去。
陳閣老送過了客回到內室裏,一邊走一邊問:'出了什麼事值得這般慌張?'一腳踏進房門,隻見他夫人滿麵淌著淚,拍著手嚷道:"我好好的一個哥兒,到王府去一趟,怎麼變成姐兒?'“陳世倌聽了,心中便已明白,忙搖著手說:'莫聲張!'一麵把屋子裏的人一起趕出去關上房門,把乳母喚近身來低低地盤問她。乳母便把進府的經過說了個仔細,隻是把自己吃酒的事瞞著。陳世倌聽完乳母的話,心中更加明亮,便對乳母說道:'哥兒姐兒你莫管,你在俺家中好好地乳著孩子,到王府去的事,以後不許提起一個字,倘然再有閑言閑語,俺先取了你的性命!退下去!'這個陳世倌為官多年對官場世故十分熟悉,且又聰明過人,老謀深算,這件事他哪裏敢聲張,便好生勸過了夫人,將此事平息下來。陳世倌生怕換子的事體敗露出來,拖累自己,便一再上書,說體弱多病,抗不住北方的天氣,求皇帝放歸故裏,康熙爺挽留不住,隻得準了他的奏,放他回去,直到雍正爺繼了大位,陳世倌才又被請出來做官,這當今聖上,便是那陳閣老的親生兒子"王總管的話聲低得幾乎聽不到了。紀曉嵐悄聲問道:"你說得這般詳細,像你親眼見一般,這一切都是真的?"“你看你看?哎--,不是真的,我能編給你聽嗎?別看這類事體,能瞞得住你們做官的,卻瞞不了我們這些當下人的。咱還是老話:聽完即了。咱們的脖子上都隻長了一個腦袋!"紀曉嵐點頭,讓王總管放心。然後又悄聲問道:"這麼說來,皇上用了'高天賜'這個名字,是已承認了自己的身世?"“那是當然,那次我當值坤寧宮,在宮門口向前望去,看見皇上一個人,也沒帶侍衛,過了月華門,正向隆宗門走來。
我便要向前去迎接皇上,誰知下了台階抬頭看時,已不見了皇上的影子。到那座穹窿時,聽見皇上的保姆逢格氏正和一個太監說話,那人說:'如今公主還在陳家嗎?'我一聽這話,吃了一驚,趕忙貼了牆角,不讓人注意到,又聽逢格氏保姆說道:'那陳閣老被俺們換了他的兒子來,隻怕鬧出事來,告老回家,如今快四十年了,彼此信息不通,不知那公主嫁給誰了?'那人又問道:'照你這樣說來,陳家的小姐,確是俺皇太後的嫡親公主。當今的皇上又是陳家的嫡親兒子嗎?'那保姆說道:'千真萬真,當年是俺親自換出去的,那主意也是俺替皇太後想出來的。'再往下說的,就是俺剛才向你說的那些事情,最後聽那位太監問道:'這樣說來,俺們的當今皇上真正是陳家的種子了?'那保姆說:'怎的不真,可歎俺當時白辛苦了一場,到如今,皇太後和皇上眼裏看我,好似沒事兒人一樣了?'聽到這裏,小的出了一身汗,這是不該聽到的話呀!鬧不好就要一命嗚呼啦。俺趕快趁著沒人注意,悄悄地回到坤寧宮。"“那逢格氏怎麼樣了?"紀曉嵐問道。
"這天的事兒好險呀,俺後來才知道原來皇上躲在穹窿那邊也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就悄悄地聽完,然後轉身去了禦書房。接著打發太監,把逢格氏召到那裏,又問了個詳細。逢格氏向皇上說了個清楚,這是肯定的。那天她從禦書房回去,皇上還派上賞賜了些物品,到了晚上,就有一個太監奉皇帝上諭,把她勒死在床上,悄悄地埋在院子和牆角裏。與他說話的那個太監,也在那天夜裏死了。多虧沒人知道俺聽見了這些話,否則,俺還能和你在一起說話嗎?"說完,王總管僥幸地笑了笑,紀曉嵐卻有些害怕了。王總管的這些話,他原也不該聽的,一旦王總管出了事,自己也命也不保啊!但又想王總管在宮中幾十年一直很安穩,便放下心來。又耐不住好奇地悄聲問道:"傳說那年皇上禦巡江南,曾到海寧看了陳閣老,此事當真?"“怎不當真?那次俺隨駕南巡,親自去過的。這時,陳閣老已年近八旬。陳家全家分男眷女眷,由皇上、皇太後分別召見。這父子、母女相見,說些什麼,俺就不清楚了。"說到這裏,王總管站起身來,說道:"時候不早了,俺該回去了,改天再會,改天再會!"說完出門走了。
這天之後,紀曉嵐提心吊膽了很長時間,直到王太監病死宮中,朝中給以發葬、送靈柩去了青縣,紀曉嵐才放下心來。今天想起當時說話的情景,心還禁不住激烈地跳動。
紀曉嵐想來想去,心想皇帝要在這古稀之年巡幸江南,肯定要到那陳家看看,人到晚年,更加珍重骨肉親情。這種心情,遠遠勝過對江南山水和南國佳麗的眷戀,皇上此番決意南下,恐怕為的就是這樁事體了。
紀曉嵐苦苦思索,終於理出個頭緒,既然皇上去意已決,那誰也不要阻攔。但要給皇上尋個名正言順的理由,確也不容易。
第二天,紀曉嵐仍在苦苦思索,適有一名友人來訪,向他說起一件事:明代皇陵的一座楠木殿被拆了,這些木料要充備清東陵建殿之用。因為這時期楠木實在不好采伐,象明皇陵中所用的那樣粗大的,更是國內難尋。於是這些木料都運到遵化去了。
紀曉嵐聞知此事,先是一驚,《大清律條》上有明文規定,盜掘陵墓者屬要犯,發配充軍的。如此亂來,那皇家不是自亂朝綱嗎?越思越想,對此事越反感。但這事必定是奉了聖諭的,否則誰有這個膽量?紀曉嵐便也無可奈何。他想近幾年來,盜墓之風越刮越大,許多古墓被人盜掘,各級官署也屢屢發出告示,明令禁止,但一點兒也不見效果,確成了屢禁不止。盜墓人往往和官方勾結。所以得到官府的縱容庇護。
有些封疆大臣將盜墓人獻來的珍寶,或匿為己有,或獻入朝庭,諂媚皇上,皇上怎能不清楚這些珍寶的來曆?但見其中許多物品,是稀世珍寶,也就不去追問,任期進獻。於是各地的盜墓案件,屢屢發生,現在可好,朝廷也動了手,拆掉了明皇陵的大殿。紀曉嵐不由得歎惜起來,繼而想要進朝勸諫,但又想這是萬萬使不得的,皇上一旦不高興,豈不惹來大禍?
"有了!"紀曉嵐心裏一動,"我何不這樣勸諫皇上!"紀曉嵐主意已定,便在第三天早朝之後留了下來單獨見乾攏乾隆見了紀曉嵐,開口問道:"紀愛卿,朕前日所命之事,你可曾想好了?"“回奏皇上,微臣該死,想了兩日,仍無萬全之策,雖有一個主意,卻不知是否妥當,請聖上酌裁!"紀曉嵐站在下麵,畢恭畢敬地說著。
"你說出來看。"乾隆催促說。
"吾皇萬歲,乃聖明天子,自登極以來,文治武功,皆勝往昔。天下承平,萬民安樂,皆承聖上隆恩。今萬歲年事已高,似思禦臨江南,視察海疆,巡檢吏政,政躬勞瘁,國運昌盛,臣下感戴聖恩,乞望龍體康健,聖上果欲南巡,當有特別緣由才好。"說了一大通,仍未轉到正題上,乾隆有些不耐煩了,說道:"紀愛卿,別繞彎子啦,照直奏上來吧!"“聖上所命之事,臣已寫成奏折,恭請禦覽!"說道,紀曉嵐將事先寫好的奏折跪著舉過頭頂。
侍衛人員接過奏折,送給乾隆,乾隆將奏折放在禦案上,臉上掛著微笑。展開看時,上麵根本沒提南巡江南之事,開始盛讚大清國綱紀嚴明,定國安邦,恭頌聖上是聖明君主,接下來寫盜墓案迭起,屢禁下止,奏請朝廷嚴令地方官府,禁絕盜墓之風。再往下看,竟然指責拆毀明陵園寢的殿堂,疏請追查案首,嚴明法紀,教化萬民。奏折義正辭嚴,言語激烈,全然不象紀曉嵐往常的奏疏。
乾隆看著,臉色由紅轉白,由白轉青,"啪"地一聲響,奏折摔在了書案上,龍顏大怒,厲聲喝道:"大膽佞臣!朕對你悉心栽培,著意提拔,委以重任,你竟敢膽大包天,無視朕躬,肆意攻忤。大膽紀昀,你長了兩個腦袋不成?"“聖上息怒,紀昀罪該萬死!隻是臣所奏一折,是受了萬歲旨意,才敢如此行事。微臣屢蒙聖上垂憐,萬死不敢有辱聖上。恭請聖上明察!"紀曉嵐跪在地上,聲調有些發顫。
"大膽紀昀,朕何曾命你奏上這等胡言!來人!將紀昀拉下去,亂棍打死!"乾隆顯得很激動。
紀曉嵐看死到臨頭,跪在地上,哭喊起來。
"萬歲爺,為臣冤枉啊!臣縱有死罪,恭請聖上開恩,容臣稟完口中之言,再死不遲啊!萬歲爺容稟啊--"“你還有什麼話要說?"乾隆看著紀曉嵐哭得可憐,突然間動了惻隱之心。
"萬歲爺,微臣想聖上禦駕江南,當有特殊因由,方能免去朝臣議論阻諫,才敢冒死呈奏此折。"“拆掉明陵殿堂,與朕南巡之事,毫不相幹!"乾隆顯得平靜了許多,但仍然帶著怒氣。
紀曉嵐見皇上已無意將他處死,便鎮定下來,跪在地上奏道:"萬歲息怒,容臣細稟;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疆土之上,莫非聖朝所有。折殿修陵,乃國之所需,臣本知無可參奏。但《大清律條》,是立國綱紀,不容違犯。人偷雞盜牛,皆定處罰;盜墓毀陵更應從嚴懲治。今域內盜墓之風肆虐,如不及時煞住,無數的古墓,將被盜掘一空。其中的財寶古物,將遍匿於民間,朝廷所收,萬不及一,讓人豈不痛惜!我主聖明,廣開言路,從諫如流,臣鬥膽直言,上奏陳情,乃為臣之本分。明知國利受損,而又默不陳言,才是罪該萬死!況且萬歲諭命,為臣當為聖上巡幸江南表奏,臣不敢有辱聖命,正是為此事上奏。"紀曉嵐的陳詞,乾隆皇上聽著在理,怒氣已消去許多,但紀曉嵐的最後幾句話,倒把皇上說糊塗了。他不明白,拆殿與南巡,有哪裏相幹?乾隆這才想起是紀曉嵐有話沒有直說,朕何不問他個明白?於是問道:"這拆殿與南巡,本毫無幹係,為何一張奏表,即稱回複聖命?你給朕說個清楚!"乾隆的臉上,已恢複了往常的平靜。紀曉嵐偷眼看得清楚,心裏明白剛才的危險,已如雲消霧斂,化險為夷了,便膽子又大了起來,說道:"聖上已賜紀昀死罪,為臣是將死之人,有話也不能說啦。"這下把乾隆逗笑了,心想他還記著剛才那茬兒,便笑吟吟地說道:"朕免去你的死罪!有話可以說了吧?"“臣有話想說,臣不敢說。"“你怎麼不敢說?"“臣怕聖上怪罪下來,臣死罪難逃!"“朕不怪罪,你快說吧!"“聖上賢明,真的不怪罪?"“真的不怪罪!"乾隆心想,紀曉嵐的毛病又來了,他以往總是問清了沒罪才肯講話,今天若早點問上一問,朕也不會生氣的。看來他是有意和朕開玩笑,可也差點把命搭進去!
想到這裏,接著說:"君無戲言,朕不加罪於你,你快快奏來!"紀曉嵐看這回皇上的胃口,吊個差不多了,便說道:"萬歲爺,臣已下跪多時了。"敢情是想站起來!乾隆臉上掛起了微笑,"朕賜你起身,站起來講話!"紀曉嵐站了起來,臉上帶著笑容。乾隆看了,心想紀昀果然是與朕開玩笑,禁不住喜上眉梢。又聽紀曉嵐笑嘻嘻地說道:"萬歲爺,怒氣全消了嗎?"“朕何曾生起來著?哈哈哈”君臣兩人相視而笑,剛才的一幕,全都過去了。
紀曉嵐說道:
"紀昀該死。為臣說出來,聖上不會生氣?"“朕怎麼會生你的氣呢?"“那麼,臣就說了?"“直說無妨!"紀曉嵐哪敢直說,便向皇上問道:"主上聖明,微臣恭請皇上明示,按大清律條,盜雞者何罪?"“罰銀一兩。"乾隆說。
"盜牛者何罪?"
“罰銀五十兩!"
“殺人者?"
“償命!"
“盜陵掘墓者何罪?"
“充軍三年"。
"那麼,聖朝興修陵寢,拆用明陵木料,與盜陵掘墓者何異?其主謀豈不該充軍發配?"“這,主謀所指何人?"“聖上既不降罪於臣,臣就直說了?"“你盡管說來!"“主謀就是萬歲爺呀!"“這話就無道理了。朕既無拆陵毀殿,又無詔命誰人為之,怎會成了主謀呢?"乾隆這回倒沒生氣,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我主聖明,容臣細稟。治軍不嚴,將之過也;治國不興,君之過也,此乃古人之訓,聖上如何不曉?今聖上雖無詔命何人毀陵拆殿,但綱紀不整,法網不張,聽之任之,也是責無旁貸啊!當年唐太宗李世民,曾製定了法律,但因有人進入他母親的墓地放羊,李世民便欲定這個牧羊人的死罪。魏徵諫道:'國家大法乃為天下而設,非為一人而設,今陛下以已之私,而壞天下大法,臣竊以為不可。'唐太宗聽了魏徵的勸諫,僅依法罰錢五百文。由於李世民帶頭執行,因而天下大治。今吾皇萬歲,乃一代明主,當思治國之道。如君臣庶民同守綱常,共遵法紀,君為民首,率先自責,那國中盜墓之風,即可禁絕。江南以秀美之地,吾主南巡不就順理成章,無人阻諫了嗎?"“啊--"乾隆完全明白了,"好個紀昀,你想把朕'發配'到江南!"“紀昀萬死不敢!"紀曉嵐仍是笑嘻嘻地。
"那麼,誰敢'發配'朕躬?"
“皇太後在時,皇上恭奉備至,實為臣民楷模。今皇太妃玉體康健,皇太妃的懿旨,皇上也可聽得!"“噢!你是要皇太妃傳旨!"乾隆這才大夢方醒。這樣一來,皇上徹巡江南,豈不成了'發配'江南,這等國家大事,大臣們誰敢勸阻?紀曉嵐出這個主意,即可免去了朝中臣僚們的議論責怪,不用擔心罪名。與此同時,又可煞一煞盜墓之風,這不是三全其美嗎?紀曉嵐的餿主意,確有它的絕妙之處。
乾隆高興地讓紀曉嵐退下,然後親自到了皇太妃的住處,將去江南的打算,悄悄說出,又亮出紀曉嵐的折片,請皇太妃過目。然後口中說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皇帝為萬民之表率,自當發配江南,以正視聽,請皇太妃降下懿旨。"皇太妃心想,這豈不是笑話,猶豫再三,終於同意了皇帝的請求。
乾隆召集群臣,詔令全國各地,對古代陵墓,嚴加保護。
然後,由司禮官宣讀皇太妃的懿旨,"將皇上發配江南!"於是,乾隆第六次下江南,順利成行,朝中大臣沒有人敢出麵諫阻。
煙花三月。
揚州城北的茱熒灣上,熱鬧非常。這裏是大運河由北向南,進入揚州的第一個碼頭,"春風蕩名城,滿耳充簫笙","一堤楊柳三麵水,十裏茱萸千艘船"。禦駕未到揚州,早在這十裏河塘上,排滿了接駕的船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