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曉嵐這回筆走龍蛇,眨眼間寫完後麵兩句,擲筆於案,轉身下樓揚長而去。
眾人轉身看時,他已經不在,看到案上已寫好的兩句詩是:紀昀不願留名姓,恐壓八閩十二州。
這些人都被這兩句驚呆了,原來是宗師大人到了!想起剛才奚落的話語,眾人驚恐不迭,跑下樓來,欲要賠罪,早已不見蹤影。
這不僅是紀曉嵐的職位,更重要的是他這詩的作法,叫作"逆挽法",起得平平,尚把驚人之句放在後麵。沒有很高的文化修養是作不出來的。
幾月過後,紀曉嵐來到泉州。泉州太守劉知遠是直隸真定府人,真定與河間兩府相鄰。這劉太守與紀曉嵐當然就是同鄉。兩人相見,倍感親切,相識之後,情深意篤,這期間往來頻繁。
這天早晨,紀曉嵐又來到泉州府衙,正遇劉知遠升堂斷案,便去後堂等候。衙役知他是知府大人的同鄉密友,便去堂上稟告了劉大人。劉知遠聽說紀曉嵐來了,心裏一喜,頓時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趕快退堂,到後堂接見。
兩人寒暄過後,紀曉嵐問道:"仁兄麵有倦色,不知為何事操勞?"劉知遠說道:"紀兄,愚弟實不相瞞,今日遇到了一個很棘手的案子,也是個無頭案子。被告是晉江縣的知名秀才黃正軒,其舅父乃是當朝的吏部侍郎,他嶽父陳蒲田任過禮部侍郎,雖改仕在家,京中故舊頗多。假如審理不當,將會影響今後的前程不說,更重要的是食君之祿,便應忠君之事。而黃正軒除是知名秀才之外,無論供詞之中或其神情,均不像刁鑽奸詐之人,如若用刑逼訊,又恐冤枉了此生,愚弟不願了草結案,為此負君害民之事,而又無疵瘕可尋,是以為難,還望仁兄多多賜教!"紀曉嵐見劉知遠神情憂鬱,問道:"請仁兄一敘案情。"劉知遠說道:"這黃正軒的嶽父陳蒲田狀告黃正軒逼死女兒陳雪嬌。"說道此處,劉知遠差人取來狀紙,交給紀曉嵐觀看。
紀曉嵐看完狀子,說道:"即蒙仁兄見愛,紀昀願意效勞。"紀曉嵐讓劉太守在二堂提審被告黃正軒。
為什麼紀曉嵐要在二堂審訊黃正軒呢?大堂和二堂又有什麼區別呢?在大堂審訊,除允許百姓聽看之外,還要三班皂隸、刑房書辦等人參加站堂,呼喊堂威。如犯人不招,還可用刑,而二堂則不允許百姓旁聽,除一兩個差役提人外,一般由刑名師爺錄供。
紀曉嵐估計此案必有隱情,為保密起見,故而在二堂審訊。
原來黃正軒成婚那天,天氣炎熱。夜幕降臨,署熱未消,室內悶熱難耐,黃正軒便請新娘陳雪嬌到院中,在梧桐樹下納涼,待稍覺涼爽後再入洞房。
俄而月上枝頭,院內清幽靜謐,五顏六色的燈籠將夜中的庭園裝點的美麗怡人。黃正軒和陳雪嬌在院中談著笑著,兩情歡洽,其樂融融。陳雪嬌激勵丈夫日後要刻苦讀書,爭個三元及第。黃正軒自命不凡,聲言穩操勝券。陳雪嬌微微笑道:"既然夫君這樣自信,為妻出一題目,考一考你怎樣?"黃正軒不肯示弱,搖著手中的折扇,一笑說道:"我雖不敢說胸懷二酉,學富五車,然自幼飽讀詩書,難道還怕娘子考倒不成,愛妻盡管出題是了!"陳雪嬌看丈夫傲然不凡的態度,便說道:"倘若此題應答不出,為妻罰你書房獨窗,不知夫君能否應允?"“噢!敢情是愛妻要扮作那蘇小妹的角色,為夫也當一次秦少遊,這又何妨!倘若我回答不出,也無顏在洞房內見娘子,任期娘子懲罰就是了!"“郎君可比秦少遊,但妾身那敢比蘇小妹。不過,我出上一副對聯,夫君何時答上,何時進入洞房,如果對不出來,今夜就要委屈夫君一夜啦!"說完雪嬌看看天上的明月,略一沉思,用銀鈴般的聲音吟道:"移椅依桐同望月;"黃正軒聽了上聯,開始覺得很容易,可是仔細一推敲,覺得此聯確不易對,"移椅依"三字是同音異聲,“桐同"二字則是音同義異,下聯也要如此對出,方可成為一副佳聯。起初他心裏還是滿有把握,但越想越覺得心裏沒底了。沉吟良久,仍然不能對出下聯。陳雪嬌見他都急得頭上掛滿汗珠,一邊遞過手帕讓黃正軒拭汗,一麵取笑道:"既然我們有約在先,隻好委屈相公一夜啦!天色已晚,早點兒回書房歇息去吧!"陳雪嬌說完,自己回到洞房。不過她這是戲言,並未認真,料想黃正軒也會隨自己而入的。她哪知新郎黃正軒正在年輕氣盛,自以為文場中首屈一指,不想竟然在一個女人手中栽了跟頭,“栽在別人手猶可,可偏偏是自己的娘子,若對不上,豈非一輩子的話柄?"黃正軒想到這裏,抱著對不上不入洞房的勁兒,負氣一夜未睡,思來想去,直到天明尚未想出下聯。.....兩日過去,黃正軒仍未屬出下聯。這天夜深,他正在書房秉燭讀書,丫環挑燈來到書房,說夫人差她請老爺回房歇息。黃正軒滿臉愧色說道:"未能屬出下聯,無顏見到娘子。"不肯回到洞房內與雪嬌圓房。
第二天早晨,發現新娘陳雪嬌已經自縊身亡。黃正軒痛斷肝腸,自恨自己無才無能,妄誇海口,使新人大失所望,遂至走向絕路。
陳老員外視愛女雪嬌為掌上明珠,噩耗傳來,悲痛欲絕,詢問其死因,黃家人也說不清楚,隻好將婚後之事,一一回明,陳蒲田哪肯相信,憤怒之下,投訴官府,狀告黃正軒逼死女兒。
劉太守受理此案後,經仵作驗明,陳雪嬌死前不久已經破身,並非處女。然而被告黃正軒咬定尚未圓房。是新娘與人通奸?還是被人強奸?疑團難解,查無線索,幾日來劉知遠一籌莫展。
紀曉嵐見黃正軒情詞懇切,跪在堂下悲淚橫流,痛斷肝腸。紀曉嵐沉思片刻,心想必須查明與陳雪嬌同房之人,才能了結此案,便向黃正軒問道:"花燭之夜,新娘出題之事,是否尚有他人知道?"黃正軒哭哭啼啼地回道:"夫人死前兩日,幾位同學曾到府上,看我愁眉不展,坐立不安,問起是何緣故,學生便將夫人所出一聯,說將出來,請他們幫助屬對,以求早日圓房。"“是否屬出下聯?"紀曉嵐繼續問道:"沒有。"“噢,--"紀曉嵐恍然大悟,令黃正軒退下,傳訊陳雪嬌的貼身丫環,也命在二堂審訊,丫環講了夫人死前兩日的情況:那天夜深以後,服侍夫人睡下,丫環也回到另一間房中歇息,朦朧中聽到"吱"的一聲門響,丫環坐起來問了一聲:"誰呀?"“是我,你不要起來了,我來給少爺開門。"說話的是新娘陳雪嬌。丫環心中替姑娘一喜:"定是新郎剛才對出了下聯,來房中圓房。"但丫環忙碌了一天,身上十分疲倦,翻個身就又睡覺了,新娘房中的事,並沒有聽到。
次日,新娘陳雪嬌喜悅異常,丫環怕她害羞,也沒有問起昨夜的事。但直到夜已很深,仍不見黃正軒回房歇息。新娘便打發丫環去書房,請黃正軒回房。丫環來到書房,見他仍舊愁雲滿麵,傳過夫人話後,他仍不肯進入洞房,說未能對出下聯,無顏去見夫人。丫環十分納悶,隻好回房稟告新娘。
新娘聽了丫環的回話,說了一聲:
“哦?怎麼昨夜。....."
話沒說完,陳雪嬌臉色發黃,呆坐在床沿上,丫環忙問:"您身上不舒服?"“哦。.....沒有什麼,你回房睡覺去吧。"丫環要服侍雪嬌睡下再走,雪嬌不肯。再三催促丫環去睡,丫環才回到自己房中。天亮以後,雪嬌已在屋中縊死。
審完丫環,紀曉嵐顯得成竹在胸,吩咐丫環回去對任何人都不要說過堂情形。又給劉太守出謀獻策放還黃正軒,要他像沒有發生任何事一樣,同他的一幫同學來往。嚴令所有知道此事的人,不準向外走露消息,速將陳雪嬌埋葬,隻說是黃府裏死了一名陪嫁丫環。劉太守按照紀曉嵐的囑咐一一做出安排。
紀曉嵐回到寓處,想起陳雪嬌為丈夫出的那副聯語,要為它對上下聯,沉思良久,也沒有想出一個滿意的下聯來。暗暗說道:"這陳雪嬌果真是位才女,所出一句實難屬對,怪不得這黃正軒兩日都沒能對上。"夜晚,紀曉嵐叫仆人搬來一把椅子,放在院中的一棵大樹下,他坐在椅子上仰頭望著天空的明月,嘴裏不停的低聲吟道:"移椅依桐同望月,移椅--依桐--同望月,移椅依--桐同--......"不知不覺一個時辰過去了,他的脖子都仰得有些發酸,但覺得仍不困倦,便想回屋內讀書,忽然想到這院中有座壺天閣,閣上藏書甚豐,便讓仆人叫來在壺天閣當差的人。差人來到跟前,見是督學大人,要到閣上借書,即便在夜裏也不敢怠慢,說聲:"大人稍候,小人取盞燈籠就來。"差人說罷,扭頭取燈籠去了。
紀曉嵐在閣下等候,不停地來回踱步,腦子裏又想起那副對聯,忽然停住了腳步,猛地想出了下聯,自言自語道:"噢--對!就是這句:'等燈登閣各攻書。'對對!隻能是這個對句!"紀曉嵐心中豁然開朗,出句對句,暗暗為陳雪嬌之死感到惋惜,弄清此案真相的願望更加迫切了。
按照當時的製度,鄉試以前,各府、州、縣的生員、增生、廩生,都要參加提督學政州內巡回舉行的科試。科考合格的生員才能應本省鄉試。這時實行六等黜陟法:一二等與三等名次靠前者有賞,四等以下有罰或者黜革,不能取得鄉試資格。考試揭曉,平素與黃正軒有交往的生員都被列在四等以下,這些人怨聲載道,反映評卷不公。
幾日過後,督學大人紀曉嵐把這些人招來,先是一番訓教,然後要出一副聯,能對上者可破格擢為一、二、三等。這十幾個人都非常奇怪,但他們早就知道這位督學大人十分古怪,在主持院試時曾以"人之初"、"趙錢孫李"和"今也南蠻,烏夫"為題,把參加考試的生員都考得叫苦不迭,不知這次又是什麼古怪刁鑽的題目?但也無可奈何,隻好聽從督學大人的擺弄。督學大人出的上聯是:"移椅依桐同望月"過了多時,時間已到。生員們一個個愁眉苦臉地交了白卷,走出場去,最後隻有一個晉江縣的吳紹智,臨出場時提筆寫出了下聯,與紀曉嵐所想下聯一字不錯:"等燈登閣各攻書。"紀曉嵐看後哈哈大笑,趕忙差人報告劉太守:罪魁禍首已經查明,就是晉江縣秀才吳紹智。
將吳紹智帶到堂上審問,那吳紹智那裏肯招。劉太守吩咐大刑伺候,吳紹智見不招就要皮肉吃苦,隻好供認不諱:那天他和幾個同學,到黃府看望黃正軒,得知新娘出題難住新郎,不能圓房,便問起那副上聯,同學想來想去,當時誰也沒有對出下聯。
吳紹智回到家中,越想越是有趣,反複地思來想去,夜晚叫書僮打著燈籠要到樓上的書齋裏讀書,在攀登樓梯時突然想出了下聯,心中暗自得意,心想何不扮作新郎,去洞房戲耍一下。
第二天夜晚,吳紹智換上新郎裝束,逾牆進入黃府,躲在洞房前的花叢中,從窗戶向房中觀望,看新娘子陳雪嬌生得玉人一樣,心想:真是天賜良機!這樣一個佳人,若能消受一夜,也是三生有幸。等到夜深人靜,聽著丫環也已睡下,他才從花叢中鑽出來,來到陳雪嬌窗前,模仿黃正軒的聲音說道:"愛妻開門,你害得我苦啊!今日才對出下聯。"陳雪嬌隔窗聽見丈夫說對出下聯,喜上心頭:渴望已久的時刻終於到了!隔窗問丈夫如何屬對,吳紹智便回答了"等燈登閣各攻書"一句。陳雪嬌聽了,細細品味,對得十分巧妙,稱得上是天衣無縫,心中萬分歡喜,便親自啟戶,將他迎進洞房。
吳紹智走進房中,把燈吹滅,把陳雪嬌抱上繡床,做了一夜夫妻。次日拂曉,陳雪嬌還沒睡醒,他就悄悄地溜出洞房。
聽完吳紹智口供,紀曉嵐又給劉知遠分析起第二夜的情形:這天雪嬌十分喜悅,等著丈夫回房傾訴衷腸,重溫昨宵歡愛,直到夜深時分,仍不見丈夫來臨,便差丫環書房去請。
不料新郎回說尚未屬出下聯,不肯回房。
陳雪嬌聽了丫環的回話,"轟"地一聲,如五雷轟頂,頭暈目眩,坐在了床沿上。丫環走後,她前思後想,斷定是惡徒冒名屬對,使她被迫失身,胸中羞恨難當。想到此事傳講出去,哪裏還有臉麵做人,便自己懸梁自盡了。
劉知遠問明來龍去脈,又聽紀曉嵐分析得條條有理,立刻便斷決此案,判曰:"男女婚嫁,需父母之命;秦晉親盟,憑媒妁之言。黃正軒風流少年,多讀孔孟之書;陳雪嬌深閨麗質,頗習周公之禮。以雛鳳副嬌鸞,堪稱良配;用美玉配明珠,適成佳偶。新婚之夜,桐下屬聯,無異蘇小妹三難新郎;拂袖而去,閉門苦讀,實同六國相再攻陰符。何期吳紹智竊聯屬對,遂冒新郎而入洞房,致使雪嬌受騙失身,故含羞憤以自戕。陳女無心,吳犯有意。惡由吳犯起,罪無可逭,律應抵命,重懲示儆。黃正軒無罪放還。"此案了結,督學大人紀曉嵐的名聲又一次轟動了閩州,上上下下無不歎服這位督學大人才智超群。紀曉嵐走到哪裏,拜謁求見的人便蜂擁而至。官場上一些自恃才高的人不得不退避三舍。
在一次宴會上,出席者都是當時福建的風流名士,一個個才高八鬥,學富五車。談笑間有人向紀曉嵐問道:"紀大人學識如此淵博,除了得天獨厚,天賦異常而外,當另有什麼治學的秘訣吧?"紀曉嵐聽了,謙遜地說道:"常言說,'梅花香自苦寒來',我並非得天獨厚,也沒什麼捷徑可循,隻不過是苦學不倦罷了!"大家聽了,點頭稱是,有的搖頭一笑。紀曉嵐又一本正經地說道:"要說秘訣嘛,也算是有的,不妨我為諸位寫在紙上。"說著,找來文房四寶,揮筆而成一聯,隻見紙上寫道:睡草屋閉戶演字臥樵榻弄笛書符在這副聯裏,儼然描寫了一個超然物外的讀書人的形象,盡管住草屋,睡樵榻,一貧如洗,仍然讀書不倦,閑來吹笛品簫,悠然自得。
紀曉嵐寫就,在座的要爭著傳看。但座中人多,一時傳不過來。正好紙幅被一位常大人拿在手裏,紀曉嵐便說道:"有勞常大人為各位大人讀上一讀!"常大人便高聲地為大家讀了起來,語音剛停,座中各位便一個個捧腹噴飯,笑得直不棄腰來。
原來參加宴會的,除了紀曉嵐和劉知遠來自北方,其他都是廣東、福建、浙江等南方人士,紀曉嵐見他們說話,與北方話音調不同,便寫出此聯戲謔。常大人不知其中奧秘,讀出這副對聯時,已經麵目全非,大家聽到的卻是:"誰操吾屁股眼子,我叫他弄地舒服。"見大家笑得如此失態,常大人尚在納悶,等他一回味自己的語音,明白紀曉嵐是有意奚落,不巧被自己碰上,不由得臉上通紅起來,十分難堪。轉臉看紀曉嵐,他卻端坐在那裏,正衝著自己皺眉頭呢,看他這副一本正經的樣子,常大人的怨氣也不便發作,隻好苦笑起來。
時間很快過了三年,紀曉嵐提督學政任滿,即將離閩回京,消息傳開,一幫文人學士們感到鬆了口氣,因為有紀曉嵐在此,他們是較量不過他的,如不避鋒芒,將會防不勝防地受到他的耍笑,早已沒有人敢說北方沒有人才了。
紀曉嵐啟程這天,有人送來一個禮盒,紀曉嵐打開一看,裏也隻有一個稟帖,上麵寫著一行字:紀曉嵐嗬嗬一笑,心想自己這三年還真有點虎威,有不少人受了冤枉氣,盼我早點離開,我何不嚇他一嚇!隨即提起筆來,就在原帖上寫上一行字,令送禮人帶回,他寫的這行字是:山在虎還來在場的人看了,稱讚紀大人畢竟是才高無量,無人敢比。
歸帆經過浙江,紀曉嵐在舟中寫了一首詩:山色空蒙淡似煙,參差綠到大江邊,斜陽流水推篷望,處處隨人欲上船。
這首詩把靜態的山色寫得活靈活現,尤其是最後的結句,雖是平常語句,但用在此處,便顯得靈巧鮮活,使讀者如身臨其境,回味無窮。
回到北京,人們讀起這首詩,都交口稱讚。這天,順天舉子朱子穎也來看望業師紀曉嵐,紀曉嵐笑著跟大家說道:"其實,我這句'處處隨人欲上船',就是從學生朱子穎的'萬山青到馬蹄前',一句脫胎而來,別人都說'青出於藍',今天卻是'藍出於青'啊!"人們不解其意,他講起督學福建前的一段故事。
原來在他行前一年,充任順天鄉試同考官時,發現一份備卷中的詩寫得很好,其詩第六聯寫道:素娥寒對影,顧兔夜眠香。
紀曉嵐十分喜愛這一聯,認為寫得秀逸不俗,等到看第七聯時,更覺得出手不凡:倚樹思吳質,吟詩憶許棠。
他感到十分詫異:這裏寫出了吳剛的字,實在是不同尋常,李賀曾在《李憑箜篌引》中寫道:"吳質不眠倚桂樹,露腳斜飛濕寒兔",不過這首詩一般的選本都沒有選錄進去,要不是讀過《昌穀集》的人,是不知道吳剛字質的。至於唐代詩人許棠,他的詩早已不傳,知道這個人的就更少了,隻有見過正定保《摭言計》,敏夫《唐詩記事》的人,才會知道許棠的名字。可見這個考生的知識是非常淵博。
紀曉嵐便和主考官梁詩正商量,將這份試卷取在榜上,這個考生便是朱子穎。
朱子穎出身貧寒,放榜後已經是九月天氣了,窮得沒有棉衣,便借了好友蔣心餘的衣服來見紀曉嵐,拿著他寫的詩作為送給老師的見麵禮,紀曉嵐打開看時,赫然寫著幾年前在北方旅舍牆壁所見的那兩句詩:一水漲喧人語外,萬山青到馬蹄前。
遂歎起針芥相投之契,確有夙世因緣。
人們聽後,都欽佩紀曉嵐的治學精神,他才真做到了"無論年少長,道之所存,師之所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