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的陳煜豪邁不失為男人,至少他自己覺得他是,便足夠!戰亂之年,誰不曾想個安寧穩定,哪怕有苦有淚也能作樂有歡。生不容易,活不容易,生活又哪兒能如意!
至少那時候十幾歲的他,村上的人都會親切的叫他一身‘生子!’宮裏待久了,對於感情什麼的都麻木了,相對於宮中那些阿諛諂媚,他更希望能聽到一句“小生子,你又來偷我家柿子!回去準備挨揍吧!”
誰都不好過,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的人生最苦,但總有更糟糕的人不知還在哪兒為了兩口清湯白麵而窮苦攀爬。
他周遠疆再是個殺人心如麻的劊子手,可能是往往人老了感觸總會多,再冷的眼神稍微些許緩和。隻是緩緩的點了點頭,不再多言看著陳煜。
“今世,我陳曉生欠你北燕王兩個情,一次謝你不殺之恩,今日為二。生而為人,我本想為善。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我做不到,投桃報李我且能做到。”隨即扔了一株筆壯物的東西給周遠疆,像是他隨身攜帶,又或者他早想到這一天。他陳煜盡管武功再高,但他怎麼也說不上是八字先生吧。
不等周遠疆多言,挺了挺駝了一輩子的腰杆,放聲道:“且算是老朽謝答當初王爺饒命一恩,至於今日世子一事,老朽無以為報,便死字陪禮。”
語罷!手起掌落,陳煜的身子朝後倒去,嘴角還是那一絲說不上什麼樣的笑,或許是他聽到了那聲縈繞他夢中的“生子”。
他動作幹淨利落沒有一絲毫的拖泥帶水。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大事物小事物總結至此,他陳煜,亦是陳曉生,終年於此!
周遠疆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陳煜,心裏還是冷笑一聲,他陳煜果然是做了一輩子的狗。死了也還要為別人開罪!是該說你該死呢,還是死得其所?
是為了大驪百姓呢,還是說隻是為了李家皇室?!
始終還是距離王八差了不是一星半點,怎能像王八一樣,吞一口江河胡海,吐一個千秋萬代?!
陳煜啊陳煜,你這輩子隻做得了陳煜,做不了陳曉生的!
周遠疆搖了搖頭,緩步走向站在一旁的錦衣少年。他即使再擔心周戎生,但他此刻是北燕王周遠疆,有曹贇定在,他的兒子,就不存在有事!這是他對曹贇定陳驀的信任。
一開始本就以己力戰曹,陳二老不曾有懼意的陳煜宦官,看見周遠疆來了就自裁。讓站在一旁的錦衣少年瑟瑟不安,甚至身子都有些輕顫,帶他出來的靠山倒了,那個他以為這輩子難逢敵手的老王八死了。
死了個太監不要緊,關鍵是這老王八死了他怎麼辦?不說陳煜死了為什麼這錦衣少年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不作為,作為皇子的他真的不需要有感情,哪怕是皇帝死了他亦隻會牽強的強擠出幾滴眼淚,這也算是他父親教他的,他是皇子,該當為仁以天下,狠於己身。
看著朝他走過來的周遠疆,他顫顫巍巍的說到:“王…王…叔!”
他很知道周遠疆在大驪的地位,他在皇宮中多次見過周遠疆,皇帝告訴他要叫王叔。在誰麵前他都能算是皇子萬人之上,但是在周遠疆麵前,他隻能是個出生不凡的小孩兒!
“李燁,你回去告訴你父皇,他老了...”周遠疆看著有些顫巍的李燁,語氣不像對陳煜說話那樣冷肅,但是也不存在暖和,像是對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孩講著那些年舊往事一般的語氣。
“王叔...我...”李燁想說些什麼,卻欲言而止。埋著的頭輕抬起來看了眼周遠疆。
周遠疆本是想看看他能說什麼,他又實在不想繼續多和一孩子較勁,真不可能殺了他然後率兵之上搗皇城吧?!真這樣,大驪的百姓可能會把他供起來,一天朝他啐一口唾沫,不痛不癢,都能惡心死人。
他看慣了屍橫遍野,滿地凍死骨,北郎童洲的慘狀不能再次在泗陸洲出現,樂土不能重蹈覆轍化為屍山血海。再者的話,他周遠疆背負不起這種罵名的。
“君子少言!待會兒我會安排人送你回京,你父皇會跟你慢慢給你說。”周遠疆沒有再多看李燁一眼,轉身走到陳驀身邊摻扶起他朝內府走去...
周遠疆沒有為難李燁,他心裏說不出的還是有那麼一絲不安,其實要是他被周遠疆揍一頓還好,他知道周遠疆要麼讓他安然無恙,要麼就是讓他死無全屍。他想到回宮後肯定地位危之險矣,更是難免皮肉之苦,心裏就一陣發寒!
對周戎生更是憎惡一分,還有他的丫鬟,曹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