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紀元年九月,盧龍軍和大同軍聯手進攻河東。晉陽遭到了南北夾擊。危急時刻,李克用問計於智囊蓋寓。蓋寓建議讓李存信掛帥,去迎戰李匡威和赫連鐸。
李存信何人?他與李存孝一樣,都是李克用的義子。但他跟李存孝可沒有什麼親戚關係。他原名叫張汙落,是流落於北地回鶻部落中的漢人。自幼以為回鶻部落首領牧羊為生。但他很早就顯示出了與普通牧羊娃不同的一麵。不僅善於騎射,還足智多謀,通曉回鶻、沙陀、吐蕃、黠戛斯等多族的語言,並且能讀會寫。這在普遍沒有多少文化的胡人當中,可以算是鶴立雞群,極為出眾。
當年李克用反抗唐庭戰敗,被趕到了塞外胡地,巧遇年幼的張汙落,見其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便收入了麾下。這放羊娃倒也爭氣,屢建奇功,愈發受到李克用的喜愛。李克用便將其收為義子,取名李存信。
別看李存信今年隻有二十八歲,卻已是河東的宿將了。當年李克用討伐黃巢時,他就隨軍作戰,積軍功升為馬步軍都指揮使。如今比李存孝的職位還要高一些。
此時李匡威和赫連鐸聯合吐蕃、黠戛斯等番軍入侵河東,因李存信通曉胡語,熟悉藩情,正適合迎戰。所以李克用毫不猶豫的就采納了蓋寓的建議。不過為了慎重起見,他又給李存信派了一個副手,他的另一個義子,今年隻有二十三歲的小將李嗣源。有這兩個最能幹的義子領軍,北方的戰局至少暫時可以讓李克用放心了。
李克用給了李存信、李嗣源兩萬人,幾乎是晉陽總兵力的一半。李存信領兵走後,李克用緊接著也離開了晉陽。他的身邊就沒有那麼多人馬了,隻有八千河東的精銳騎兵。
李克用的目的地是靈石。他打算親自會一會張尋。
李克用領軍一路疾馳,行至平遙時,忽然接到消息,說沁州的靜難軍竟然繼續向北進軍了,已經拿下了山城綿上。老將薛誌勤不敵,撤兵到了介休。
李克用聞訊大怒。這薛誌勤從洪洞一路敗到介休,屢屢在關鍵時刻折損河東軍的士氣。他忍無可忍,就要下令嚴懲薛誌勤。沒想到押牙蓋寓卻出言阻攔。
“此時即便斬了薛誌勤,也於事無補。反而會削弱介休的守軍。如果靜難軍再奪下介休,那此時身在靈石的李存審和史敬思可就危險了。靈石如果失守,晉陽也就再無險可守了。官軍總兵力四萬餘人,我軍卻不足兩萬。雖然我河東軍都是敢戰之士,然敵眾我寡,若在晉陽城外麵對麵的決戰,勝負亦是難料啊!”
蓋寓的話句句說在了李克用的心坎兒上。他當然知道問題的嚴重性。這靜難軍突然翻山越嶺拿下了綿上,就相當於是一把直刺入河東腹地的尖刀。如果讓靜難軍翻過介山,那河東軍就再也無力阻擋住陰地關的官軍主力了。
但他此時心中也無退敵的良策,一時間思緒亂得很,遂道:“那該怎麼辦?薛誌勤屢屢折損我軍士氣,如不嚴懲,還如何為諸軍表率?”
“不如就讓其戴罪立功吧。”
李克用一聽,一隻眸子立即瞪得通亮。他知道,蓋寓一定是有了什麼主意。
“要薛誌勤如何立功?”
蓋寓從容說道:“這靜難軍進攻沁州時,原本聲稱是要援助潞州。沒想到反手一擊,竟然來插陰地關的身後。張尋這一招聲東擊西,可謂精妙。然而……”
“然而如何?”
“然而張尋也有軟肋。”蓋寓展開麵前的地圖,將食指往圖上一比。李克用低頭一看,立即心領神會,哈哈大笑起來,那得意勁兒,就仿佛已經將張尋置之死地了一般。
莽莽介山,一支大約千人上下的軍隊正在密林之中穿梭。林中灌木密集,雜草叢生,根本就沒有路。全憑最前麵的士兵揮舞鐮刀,才能勉強砍出一條狹窄的通道,供後麵的軍士通行。隊伍的中部,有一員須發花白的老將,正是薛誌勤。
薛誌勤屢敗,本已做好了被李克用治罪的心理準備。結果沒想到,李克用給了他最後一次立功贖罪的機會。老將感恩戴德的同時,特別的珍惜這次機會。已經在心中暗暗發下誓願,此一役,不成功,便成仁。
“離高壁嶺還有多遠?”薛誌勤問前麵的鄉導官。
鄉導遙指前方,說道:“那氤氳之地,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