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梁家母誤植隔牆花 賴氏子權冒連枝秀(3 / 3)

如鬼如蜮,奸謀叵測。

任賢之人,到被空出。

看官,聽說唐時製度沒有學臣,凡秀才科舉都是郡守舉報,儒童入泮亦是郡守考選。柳公久任襄州,已曾將梁生舉報兩次科舉,隻因梁孝廉以其年幼,不肯教他去。梁生又道父親年老,不忍遠離,為此,兩次都不曾進京應試。柳公見他不以功名易其孝思,愈加敬重。如今他開薦的儒童,那有不聽之理?況前日點名給卷時,已曾留心梁梓材名字,今又見了揭帖,便把他高高的取了。報喜的報到梁家,賴本初十分歡喜。薛尚文竟落孫山之外,甚是掃興。梁孝廉隻道兩甥同列薦犢,卻一取一不取,還信是畢竟賴家外甥的文字好。次日,梁生免不得率領賴本初去回謝柳公。隻見州衙前已懸掛白牌一麵,上寫道:

正堂柳、示諭營門員役:凡一應謝考新生,止收名揭,俱免參謁。

梁生見了,遂將梁梓材名揭與自己的謝揭都遞與門官。門官見了梁生,便道:“今早老爺分付,若梁相公來,要麵見的。”梁生聽說,便教賴本初先回門官,一麵入內通報。柳公傳命,請入後堂相見。梁生見了柳公,先謝了他,然後從容言及表兄薛尚文曾求提拔,未蒙收錄。柳公驚訝道:“前日賢契揭上止開得令兄,那姓薛的從未見教。”梁生心中疑惑,唯唯而別。出了州衙門,便喚梁忠問道:“前日薦揭可是你親來投遞的?”梁忠道:“前日賴官人同老奴來要尋什麼相知的書吏,托他去投,因一時尋不見,打發老奴先回,他自己去投遞的。”梁生聞言,已猜是賴本初偷換了原揭,便教梁忠:“你去問那衙裏柬房書吏,說我前日薦揭上開寫的儒童是一名,是兩名,問明白了,快來回報。”梁忠領命去了。梁生回到家中,把柳公所言詢問賴本初。賴本初支吾道:“貴人善忘,想必柳公失記了。”薛尚文便道:“吾聞柳公極是精明,如何會失記?”賴本初又轉口道:“秀才人情聽了一名,已為破格,如何聽得兩名?柳公不好直言回覆,故作此權變之詞耳。”薛尚文隻是搖頭道:“這事有些蹺蹊。”梁生道:“不須疑慮,我已遣梁忠到柬房去查問了,少不得有個明白。”

言未畢,梁忠已回。薛尚文忙問道:“你到柬房去,可曾查明麼?”梁忠道:“柬房吏人說:‘柳爺發案時,先把真才取足了,然後將要聽的薦書逐一查對姓名,填寫在案。你家梁相公薦揭上止開得嫡兄梁某,並無別個。’老奴因想:此揭是賴官人當日親自投的,豈有差池?還隻怕柬房所言未實。那吏房見老奴遲疑不信,便道:‘原揭現在,你若不信,我把與你看。’老奴看那揭上時,果然隻有一名,並沒有薛官人名字在上,這不知是甚緣故。”薛尚文聽了勃然大怒,指著賴本初罵道:“你這奸險小人,弄得好手腳。”賴本初漲紅了臉,強辨道:“我當日原托一個熟識的書吏去投遞,或者是他弄的手腳,你如何便惡口罵我?”薛尚文嚷道:“還要胡說!不是你弄的手腳,是誰?你道我惡口罵你,我若不看姨夫、母姨與表弟的麵,今日便打你一個臭死。”梁生勸道:“薛表兄息怒,小弟人微言輕,就開兩名進去,柳公也未必盡聽,況吾兄大才,今雖暫屈,異日自當一鳴驚人,何必爭此區區?”薛尚文道:“功名事小,隻可恨抹殺了表弟一段美情。”又指著賴本初罵道:“你這短行小人,我到包容了你許多醜事,你卻反暗算我。我薛尚文就不做得這襄州學生,也不辱沒了我一世。”賴本初也嚷道:“拚得你去襲了職,做了武官,也管我不著,也不怕你擺布了我。”薛尚文拍掌道:“你試試著看,明日你擺布得我,我擺布得你。”梁生勸道:“親者無失其為親,故者無失其為故,二兄不必如此爭競。”說罷,一手拖了賴本初進去。薛尚文還氣忿忿地,梁生又用好言再三勸解。次日,薛尚文喚原隨的老仆收拾行李,謝了姨夫、母姨、表弟,要仍回父親任所。梁生苦留不住,隻得厚贈贐儀,親自送出城外,灑淚而別。正是:

棄武來就文,就文又不可。

文字多迍邅,不如仍用武。

此時,梁孝廉病體未痊,梁生恐他病中動氣,把上項事都瞞過了,不對他說。梁孝廉隻道薛尚文因考試不取,沒興而去,那知這許多就裏。賴本初自薛尚文去後,到喜得冤家離眼睛,從此時常背了梁生,私自到柳公處送禮鑽刺。借了梁生的弟兄名色,不是去求批手本,便是求準狀詞。看官,聽說凡錢囊的四皮不備,不能鑽賴。那四皮?

第一是苦皮,花言巧語,轉變得快;第二是腳皮,朝弛暮逐,奔走得勤;第三是麵皮,宮府怠慢,偏忍得羞;第四是肚皮,衙役詬詈,偏受得氣。

這回皮賴本初卻也兼而有之,因此,柳公被他纏不過,隻得略聽他幾件。一日,賴本初思量要尋個富家巨室的華館來坐坐,因又想要去求柳公薦引。隻因這一番有分教:奸猾之徒,忽地挨身富室;膏粱之子,不幸受害匪人。畢竟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