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 私窩子潘三謀胠篋 破題兒姚二宿勾欄(1 / 3)

第五十六回 私窩子潘三謀胠篋 破題兒姚二宿勾欄

按:潘三因夏餘慶說有公事,逡巡出房,且去應酬樓上客人。徐茂榮正容請問:“是何公事?”夏餘慶道:“耐一班人管個啥公事,倪山家園一堆阿曾去查查嗄?”茂榮大駭道:“山家園阿有啥事體?”餘慶冷笑道:“我也匆清爽!今朝倪大人吩咐下來,說山家園個賭場鬧猛得勢,成日成夜賭得去,搖一場攤有三四萬輸贏哚,索性勿像仔樣子哉!問耐阿曉得?”茂榮嗬嗬笑道:“山家園個賭場末,陸裏一日無撥嗄!我道仔山家園出仔個強盜,倒一嚇。難明朝我去說一聲,教俚哚(要勿)賭仔末哉。”餘慶道:“耐囗來浪搭個漿,晚歇弄出點事體來,大家無趣相!”茂榮移坐相近,道:“餘慶哥,山家園個賭場,倪倒才匆曾用過一塊洋錢囗。開賭個人,耐也明白來浪。幾花賭客才是老爺們,倪衙門裏也才來浪賭(口宛)。倪跑進去,阿敢說啥閑話?故歇齊大人要辦,容易得勢,我就立刻喊齊仔人,一塌括仔去捉得來,阿好?”餘慶沉吟道:“俚哚勿賭仔,倪大人也匆是定歸要辦俚哚。耐先去撥仔個信,再要賭末,生來去捉。”

茂榮拍著腿膀道:“原說呀,有幾個賭客就是大人個朋友。倪勿比仔新衙門裏巡捕,有多花為難個場花哚呀!”餘慶怫然作色道:“大人個朋友,就是李大少爺末賭過歇,勿關倪事。倪門口裏啥人來浪賭?耐說說看。”茂榮連忙剖辨道:“我匆曾說是門口裏(口宛)。倘然耐門口裏有人去仔,我阿有啥勿告訴耐個嗄?”夏餘慶方罷了。

徐茂榮笑著,更向華忠、趙樸齋說道:“倪個餘慶哥,故末真真大本事!齊府浪通共一百多人哚,就是餘慶哥一幹子管來浪,一徑勿曾有歇一點點差事體。”華忠順口唯唯,趙樸齋從榻床起身,讓徐茂榮吸煙,徐茂榮轉讓華忠。

正在推挽之際,欻地後房門“呀”的聲響,踅進一個人,踮手踮腳,直至榻床前。大家看時,乃是張壽,皆怪問道:“耐啥辰光來個嗄?”張壽不發一言,隻是曲背彎腰,眯眯的笑。華忠就讓張壽躺下吸煙。

夏餘慶低聲問張壽道:“樓浪是啥人?”張壽低聲說是“匡二”。餘慶道:“價末一淘下頭來坐歇哉(口宛)。”張壽急搖手道:“俚賽過私窩子,(要勿)去喊俚。”餘慶鼻子裏又哼了一聲,道:“為啥故歇幾個人才有點陰陽怪氣!”隨手指著徐茂榮道:“坎坎俚一幹子跑得來,同娘姨說閑話。我去喊俚,俚倒想逃走哉,阿要稀奇!”徐茂榮雌著嘴,笑向張壽道:“餘慶哥一徑來裏埋冤我,好像我看勿起俚。耐說阿有價事?”張壽笑而無語。

夏餘慶道:“堂子裏總歸是白相場花,大家走走,無啥要緊。匡二哥道仔我要吃醋,俚也轉差仔念頭哉。”張壽道:“俚倒勿是為耐,常恐東家曉得仔說俚。”餘慶道:“再有句閑話,耐去搭俚說:教俚勸勸東家,山家園個賭場裏(要勿)去賭。”即將適間雲雲縷述一遍。

張壽應諾,吸了一口煙,辭謝四人,仍上樓去。隻見匡二、潘三做一堆兒滾在榻床上。見了張壽,潘三才緩緩坐起,向匡二道:“我下頭去。耐勿許去個囗,我有閑話搭耐說。”又囑張壽:“坐歇,(要勿)去。”潘三遂複下樓。

樓上張壽輕輕地和匡二說了些話。約半點鍾光景,聽得樓下四人紛然作別聲、潘三款留聲、娘姨送出關門聲。隨後潘三喊道:“下來罷。”匡二遂請張壽同到樓下房間。張壽有事要去,匡二要一淘走,潘三那裏肯放?請張壽:“再吸筒煙囗。”一手拉著匡二拉至床前藤椅上,疊股而坐,密密長談。張壽隻得稍待,見那潘三談了半日,不知談的甚麼事;匡二連連點頭,總不答話。及潘三談畢走散,匡二還呆著臉躊躇出神。張壽呼問:“阿去嗄?”匡二始醒過來。臨出門,潘三複附耳立談兩句,匡二複點點頭,始跟張壽踅出居安裏。

張壽在路問:“潘三說啥?”匡二道:“俚瞎說呀,還仔債末要嫁人哉。”張壽道:“價末耐去討仔俚哉(口宛)。”匡二道:“我陸裏有幾花洋錢!”

當下分路,匡二往尚仁裏楊媛媛家。張壽自往兆宮裏黃翠鳳家,遙望黃翠鳳家門首七八乘出局轎子,排列兩旁,料知台麵未散。進得門來,遇見來安,張壽問:“局阿曾齊?”來安道:“要散哉。”張壽道:“王老爺叫個啥人?”來安道:“叫兩個哚:沈小紅、周雙玉。”張壽道:“洪老爺阿來裏?”來安道:“來裏。”

張壽聽說,心想周雙珠出局,必然阿金跟的,乘間溜上樓梯,從簾子縫裏張覷。其時台麵上拳聲響亮,酒氣蒸騰。羅子富與姚季蓴兩人合擺個莊,不限杯數,自稱為“無底洞”,大家都不服。王蓮生、洪善卿、朱藹人、葛仲英、湯嘯庵、陳小雲聯為六國,約縱連橫,車輪鏖戰,皆不許相好、娘姨、大姐代酒,其勢洶洶,各不相下,為此比往常分外熱鬧。張壽見周雙珠跟的阿金空閑傍立,因向身邊取出一枚叫子,望內“許”的一吹。席間並未覺著,阿金聽得,溜出簾外,悄地約下張壽隔日相會。張壽大喜,仍下樓去伺候,阿金複掩身進簾。席間那有工夫理會他們,隻顧豁拳吃酒。這一席,直鬧到十二點鍾,合席有些酩酊,方才罷休。許多出局皆要巴結,竟沒有一個先走的。席散將行,姚季蓴拱手向王蓮生及在席眾人道:“明朝奉屈一敘,並請諸位光陪。”回頭指著叫的出局道:“就來裏俚搭慶雲裏。”眾人應諾,問道:“貴相好阿是叫馬桂生?倪才匆曾看見過。”姚季蓴道:“我也新做起。本底子朋友來浪叫,故歇朋友薦撥我,我就叫叫末哉。”眾人皆道:“蠻好。”說畢,客人、倌人一齊告辭,接踵下樓。娘姨、大姐前這後擁,還不至於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