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過頭,看到莎拉的男朋友站在身後,滿臉的悲傷和疲倦,穿著皺巴巴的西裝:“我一年前就戒煙了,不過今晚真想抽上一支。”
“當然可以。”我說,從軟紙煙盒裏彈出一支。
“你就像救生員。”他感激地說,點著煙深深地吸了一口,“順便說一句,我叫傑森。”
“瑪麗。”我說,握了握他的手。
“你是怎麼認識莎拉的?”聽口氣他想聊一會兒。
“我在大學裏有幾門課與她同班。”我扯了個令人信服的謊,這是我在來時的公共汽車上排練好的借口。“我們不算很親近,但她在學習上幫過我,所以我覺得應該來一趟。”
他溫和地笑道:“聽起來就像莎拉,她總是情不自禁地去幫助別人。”
很快就沒話好說了,接下來的幾分鍾我們默默地抽完煙。用我的瑪麗珍妮的鞋跟兒踩滅煙蒂後,我動身向街上走去。
“嗨!”我聽到他在身後喊,便再次轉過身。
“別誤會,不過如果你沒什麼事,我真的很希望你能賞光,讓我請你喝杯咖啡。沒別的意思,隻是此刻無法忍受獨自在家。”
我的心幾乎融化了,明白了為什麼像莎拉這樣的理想主義者會看上他,雖然他並不是一塊讓人迷戀的料。
他如此完美地做出了如此可鄙的事情。
“當然。”我故作端莊地歪了歪頭。
我們在街上隨意地溜達,不知道走向哪裏,隻知道隻要你在市區走動,一定會碰到一間星巴克。
走過四個街區後,我們在綠傘下的綠桌子旁坐下,又給了他一支煙。我一邊吸著脫脂摩卡咖啡,一邊聽他動情地談論著莎拉,敘述著他們從相識到相愛的故事。當聽到他說起他們共同製定的未來計劃時,我差點兒嗆著。他正在存買結婚戒指的錢,等她一畢業及還完助學貸款後他們就結婚,然後花上幾年的工夫來創立各自的事業,並在有孩子前存上一筆錢。
他自嘲地笑了笑,扭過頭去,試圖隱藏眼裏的淚水:“我知道這一切聽起來有點兒傻。”
“非常好。”我說,同情地歪著頭。
“你歪頭的樣子像隻小貓咪——莎拉也喜歡這樣。”他狡黠地笑著,“你讓我想起了她。”
我知道的下一件事,是我站起身,隔著桌子用嘴唇鎖住了他的嘴唇。
“這麼說,現在你在同她的男朋友約會?”當我把喝咖啡的事說給史蒂夫聽時,他問。我在回家途中順便到店裏告訴他這件事,並很快便後悔這樣做。
“不是約會。”我輕蔑地揮揮手,“我隻是花些時間同他在一起,看能不能得到些什麼材料。”
“得到了嗎?”
我伸出手,來回搖晃著,像一架秋千:“哦,有一點兒。”我把我們的談話告訴他,招來他的嘲笑,尤其是我說到他們的未來計劃的時候。
“老天,光聽這個就讓我牙疼。”他捂著半邊下巴呻吟道。
我咧著嘴笑道:“是的,我知道。這家夥像是我見過的最真誠的人,一開始挺甜蜜,到後來你就想說:拜托,給我點兒真實存在的吧。”
“你要知道他在勾引你上床,”史蒂夫回答,“我是說,別犯傻。”
我垂下眼睛:“他是個敏感的家夥,正處在混亂的情況裏,正需要朋友幫他走出來。”
史蒂夫張大了嘴巴:“噢,天哪,你已經同他上床了。”
“哼,”我盡量做出憤慨的樣子,“你真……粗俗,真不知道幹嗎要告訴你。”
他沒回答,隻是好奇地揚起一道眉毛,我敢說他一定在鏡子前練習了不下百餘次。
“對,我跟他上床了。啥都別說。”
史蒂夫明智地點點頭,把注意力回到他正在看的碟子上:“有沒有做過什麼出格的事,像讓他喊你莎拉什麼的?”
我皺著眉,羞怯地說:“我穿了她的內褲。”然後從牛仔褲下拽出黑色花邊內褲的褲腰給他看。
“就這些?”他幸災樂禍地說。
“是的,”我不屑地說,“不管怎麼說,既然你已經認定我是個瘋子,能在我離去前幫個忙嗎?”
“什麼忙?”
“我要你幫我打印一份租過《徹麗·波普爾和哲學家的骨頭》的顧客名單。”
史蒂夫大聲地咕嚕了句什麼,但我假裝沒聽見。無奈之下,他啟動了打印機。
我熬了個夜,帶著僥幸的心情,把顧客名單與莎拉“我的空間”上的好友進行比對,可是運氣不佳。然後我想到去比對好友的好友,並決定從傑森開始。
“傑森·杜魯門有2958個好友,”我看著屏幕大聲說,“看來他是個受歡迎的人。”
我發現,如果從最新留下信息的好友著手,運氣會好一些。果不其然,沒多久就找到了一個。
羅伯特·華盛頓。
我打開他的簡介。他和傑森都是莎拉的中學校友,比她高兩屆。從他們相互發送的信息來看,他們曾是真正的好友,不過現在隻是在一起喝喝酒吹吹牛。
我再去瀏覽他簡介裏的照片,裏麵是些他攀岩、騎山地車、徒步旅行的照片,還有幾張他光著上身在海灘上的快照。看著他那輪廓分明的強健軀體、胳膊上肌肉的紋路以及寬厚有力的手掌,與那名殺手十分相符,在我看來,他們無疑就是同一個人。
我光著身子,隻穿著胸罩在傑森的起居室裏活動著腿腳,趁他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發上看電視時去瀏覽他的書架。
他擁有一些通常能在那些假充斯文的二十幾歲年輕人的書架上找到的書籍:諾姆·喬姆斯基、《首都》、伯勒斯、布考斯基,幾盤《收藏準則》的DVD、幾盤喜劇,還有幾本佛經。唯一使我感興趣的是模仿“維綸多夫的維納斯”的石雕像,這塊沉重的兩英尺高的石塊雕刻的是一個赤裸的、一隻腳站立的胖女人,搖搖欲墜地放在書架頂上。
“給我說說這個。”我喊道。
傑森微微抬起上身,看我指的是什麼。
“哦,那個呀,”他不屑地說,“那是莎拉的習作,沒什麼特別的。”
我從書架前離開,回到沙發上,一屁股坐在他的大腿上,伸手拿起遙控器,想把電視關掉,讓傑森把注意力集中到我的身上。我按了一個以為是電源的鍵,屏幕隻是黑了一下,又亮了起來。
“怎麼搞的?”我咕噥著,又試了一個鍵,屏幕定格了,聲音還繼續從喇叭裏流出來。
“該死!”我大聲呻吟著,憤怒地亂按遙控器上的鍵。
傑森奪過遙控器,按了幾下,終於把電視關上了,可此刻我已興致全無。
我坐到沙發上,沉默了一會兒後,隨口問:“你認識一個叫羅伯特·華盛頓的人嗎?”
“認識。”他有點兒吃驚地回答,“他是我中學時的夥伴。怎麼了?”
“他是我店裏的一名顧客,”我說,盡量使謊話像真的一樣 。“偶爾同他聊幾句,碰巧提到莎拉的葬禮,他說認識她。”
“真的嗎?”傑森問,顯然挺吃驚。“我不知道他們認識,我是說,我和羅伯很少見麵,想象不出他們怎麼會有機會認識。”
我聳聳肩,把頭埋在他的腿上,示意不想再討論這個問題。
不幸的是,傑森不想就此罷休,追著問:“你對他感興趣?”
我抬起頭,茫然地看著他:“誰?”
“羅伯,所以你才問起他?”
“不,”我回答,“我隻是覺得這是個有趣的巧合,就是這樣。”
“哦。”他說,仍然不打算就此結束。“你知道,我故意不讓他們碰麵,羅伯最會勾引女人,他想得到哪個姑娘就能得到哪個姑娘。我是說,倒不是我不相信莎拉,可是……像他這樣的家夥同那樣一個年輕美麗的姑娘,老實說,我真的不放心。”
“我不想同羅伯上床,”我向他保證,“對莎拉也沒什麼好擔心的,她是個聰明的姑娘,知道該怎麼做。”
我們的嘴唇吻到了一起。
幾分鍾後,一個大膽的念頭出現在腦海裏,無論它是荒唐還是醜陋,我都無法置之不理。我忍了又忍,終於還是沒有忍住。
我抓起他的一隻手,假裝不經意地放到我的脖子上。他猛然縮了回去,好像我的脖子燙到了他。
完事後,他很快便睡著了。我借著電視屏幕的光線穿上衣服,從他口袋裏摸出他的手機,迅速離開他家。
一到外麵,我立刻開始翻看傑森的通訊錄,找到了羅伯特的號碼,然後攔下一輛出租車前往顧客名單上登記的他的住址。
我下了車,在街對麵的咖啡屋裏找了張桌子,正好可以看到他所住的公寓大樓的出口。
然後我用傑森的手機給他發了條短信,邀請他去傑森家附近的歐瑪麗酒吧,說有幾個大學生辣妹,需要他來幫著照顧。
兩分鍾後,手機響了,是羅伯特。
我的大腦飛快地轉了一下,跑到咖啡店裏的喇叭下去接聽。
“你好。”我盡量模仿醉鬼那樣含糊地說。
“你好,你是誰?”羅伯特咯咯地笑著說。
“我是珍妮,你是誰?”
“我是羅伯,傑森在嗎?”
“不在。”我答道,“他在浴室,同我的朋友在一起。不過他對我提到了你,過來玩玩嗎?”
更多的咯咯的笑聲:“不知道,我該去嗎?”
“當然,我真的希望你來。”我說,強調著最後一個字,顯然一個喝醉了的姑娘才會如此說話。
我掛斷電話。幾分鍾後,他從大樓的前門走出來。等到他上了車,消失在視線外後,我懷著勝利的心情跑過街道,隨意按了一個內部對講係統的按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