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家庭錄像(1 / 3)

外國懸疑推理

作者:【美】莫珂茜.梅斯卡爾/著 謝曉青/編譯

這一切發生時我正在整理貨架。

數字門鈴的鈴聲告訴我有顧客進入了店裏。我把手裏的東西放到貨架上,扭頭瞥見凱西和凱文·沃特漢姆正走進來。他們是一對中年夫妻,是我們最好的常客之一。一對好人,也許不是很有錢,但一向很友好。

“嗨,夥計們!”我喊道,“我整理好貨就來。”我從放在地上的硬紙箱裏拿出一把性玩具。

“嗨,瑪麗。”凱文打著招呼走進我所在的過道裏。我抬起頭,正好看到他趁我彎腰時偷窺著我。這總是讓我吃驚。盡管店堂裏貼滿了裸體的招貼畫,男人們仍然會為隱約可見的乳溝興奮。

不過,這並沒使我不快。作為一個在成人用品商店裏工作且相當有魅力的十九歲女孩兒,你無法避開他們四處亂瞄的目光。老實說,我覺得還挺有趣,隻要他們的目光不是太淫邪。

“你得同夜班的那家夥談談。”凱西插到我和她丈夫之間說,“他租給我們的是什麼破碟子呀!”

“史蒂夫?”我問,覺得心一沉。

“就是他,史蒂夫。”凱西回答,似笑非笑地吐出他的名字,是那種陰陽怪氣的笑,“那家夥實在不怎麼樣。”

史蒂夫是上夜班的雇員,三十三歲,對男女之事不感興趣,倒是對斯堪的納維亞的死亡金屬音樂和極端而血淋淋的電影十分入迷。他到這裏來工作僅僅因為他可以一直上夜班。從沒人在白天見過他,很有可能他就是個吸血鬼。

我能想象到他會租給這些友好的顧客諸如侏儒、被截肢者之類的碟片。

“他租給你們的是哪一張?”

“就是這張。”凱文說,把碟片遞給我。碟片盒上寫著的片名是《徹麗·波普爾和哲學家的骨頭》。

這是一部最新發布的電影,由這一行內最大牌的女星珍妮·瓊斯頓出演。不過她正在慢慢淡出這一行當,進入主流演藝圈。她的自傳高居暢銷書排行榜,甚至還發布了自己的流行時裝,供應給連鎖百貨公司。這樣的結果是,她的大多數影片趨向於取悅大眾世界那敏感的情感,她的新影片不像那種讓人不舒服的類型。

“亂七八糟的。”凱文從凱西身後探出頭來插嘴道。

我聳聳肩:“真對不起,也許我能幫你們選幾盤更適合你們口味的。”

我之所以喜歡我的工作,原因之一是可以幫助人們找到能使夫妻關係更加密切的產品。我知道這聽起來有些做作,好像抓住一根稻草為我幹這個為大多數人所不齒的工作辯解。但在我看來一夫一妻製真的很殘酷,每晚與同一個人上床是單調乏味的,如果有東西能幫助他們保持愛情生活的新鮮,我認為是件非常有益的事。

所以幾分鍾後,我幫這對夫婦找到另一盤碟片,愉快地把他們送出門去,然後回來查看他們退回來的那一盤。我打開盒子,不禁大吃一驚:裏麵裝的不是工廠印製的DVD,而是一張刻錄光盤。

這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把它放進店裏用來向顧客介紹新碟片的播放機裏,牆上的電視機裏出現的是一個年輕女人站在臥室裏的模糊影像。她看來與我年齡相仿,長得相當美麗,長長的頭發在腦後紮成馬尾辮,穿著紐約市立大學的T恤衫和哢嘰布短褲。當她跪在拍攝者的前麵,拉開他的褲子拉鏈時,圖像有些搖晃。

他媽的,我想,這是誰家的家庭錄像。

我想知道凱文和凱西的問題所在。當然,這盤家庭錄像一點兒不讓人興奮,但也不至於亂七八糟。

接著我想知道,史蒂夫是否知道他錯租出去了碟子,這似乎是他從中找樂子之類的事。而顧客把空盒子還回來也是常有的事——要不就是放錯了碟子。有一次就有一位顧客把他孩子的《玩具的故事》放在了《姑娘和山羊之七》的盒子裏,我能想象得出,當他的妻子想以給孩子播放他們最喜歡的電影來給自己買上幾個小時的安靜時那氣急敗壞的樣子。

這時,熒屏上的兩人已經光著身子來到了床上,我能看到那個男人強健的形體,但他的頭卻在鏡頭之外。

突然,他的手移到她的脖子上,緊緊地勒住她的喉嚨。由於角度的緣故,我看不到她的麵部表情,但能清楚地看出她在他的身下拚命掙紮,猛烈地把頭扭來扭去。他使勁地掐著她,發出越來越大的呻吟,直到達到高潮,身體劇烈抽搐著發出野蠻的咆哮。終於,他鬆開了手,滿意地看到她不再掙紮,一動不動地軟癱在他的身下。

錄像結束了,屏幕變成一片藍色。

我注視著史蒂夫那蒼白而油膩的臉在錄像結束後隨著熒屏變成藍色。

“老天,真他媽的亂七八糟。”他說。

“告訴我你把它租給凱文和凱西時不知道裏麵實際上裝的是什麼。”我懇求道。

他搖搖頭:“我發誓,我不知道。”

我寬心地鬆了一口氣。史蒂夫驚訝地盯著藍色的熒屏,說:“你認為這是真的嗎?”

“什麼意思?”

“他殺了她,還是隻是個玩笑?”

“我覺得像是真的。”我回答。

“對,可你真的認為會有人把這類東西隨意地放進租來的碟片盒裏嗎?”

“有可能,”我說,“沒準他是有意放進去的。我的意思是不管是誰,既然在做愛時殺了個姑娘並錄下了過程,他也極有可能想讓別人看到它,不是嗎?”

“有可能。”史蒂夫勉強承認。

“不管是什麼,我們必須報告警察。”我接著說,“我是說,是真的還是玩笑,應該由他們去找出來,而不是我們。”

史蒂夫同意了。我們打電話給警察,告訴他們我們發現了什麼。當晚,兩名警官過來取走了錄像。第二天,一名偵探帶著搜查證來查看租片記錄,並留下名片,以便我們發現另一盤類似的錄像或其他可能有用的資料時及時報告他們。那是我最後一次聽到有關此事,直到一個星期後。

我趁店裏空閑時翻閱著報紙,當翻到訃告欄時,看到一張錄像上的那個女人的照片。這是張畢業照,看起來要年輕些,化的妝也更濃,但無疑就是她。一看到她,我感到渾身發涼,仿佛血液凍在了血管裏。她的照片似乎催眠了我,把我的目光鎖定在她的身上,仿佛世界上除了這張照片什麼都不存在了。

終於,我回過神來,開始讀訃告。訃告上說她叫莎拉·林肯,十九歲——跟我一樣大。訃告沒有提到她的死因,但說當晚為她舉行葬禮。

說不清為什麼,一放下報紙,我立刻給史蒂夫打電話。我隻想同什麼人談談,而他似乎是最有可能理解的人,這本身就像那件事一樣不可思議,並且令人毛骨悚然。

“你想去?”我解釋完後他問。

“不知道。也許……”我含混地說,盡管已經打定了主意。

“為什麼?”

“說不清,自打看了那盤錄像後,我老是不能忘懷,甚至還夢到它。也許,要是我去參加葬禮,並找出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一切才會結束。”

“不錯,你說得太對了。”他嘀咕道,過了一會兒,他又拖長嗓音說,“心理疾病。”

我回擊道:“真不知道怎麼會想到同你談。”

他咯咯地笑道:“我可知道,相信我,我對強迫症略知一二,隻不過趟這渾水對你沒什麼好處。”

經過一番甜言蜜語的哄騙後,他答應提前幾個小時來接班,以便我可以去參加葬禮。掛斷了電話,我從錢包裏找出偵探的名片,打電話過去問問他們關於那盤錄像有什麼發現。

“原則上我們不透露這些信息,”偵探帶著重重的鼻音說,“不過因為是你的一名顧客拍了那盤錄像,我想告訴你那隻是個玩笑沒什麼關係。”

“什麼?”我不敢相信地問,“可是今天的訃告——她就是那個姑娘,怎麼可能隻是個玩笑?”

“瞧,我們從你的顧客名單上找到了拍這盤錄像的人,他們承認那是個玩笑。我不知道什麼訃告,不過顯然不是同一個姑娘。現在要是你不介意,我還有很多事要忙。”

電話斷了。

這激怒了我,不過決定在進一步行動前得設法多找到一些關於莎拉·林肯的資料。也許不是同一個女孩兒,理智告訴我,盡管內心深處根本不相信。

我打開筆記本電腦,登錄上網,穀歌她的名字,跳出來的是一篇兩天前當地報紙上的文章,說她在工業區一個空停車場上的一輛被丟棄的汽車後備廂裏被發現,她的屍體被丟在那裏至少已經三天,是一名奉命前去將被丟棄的車拖走的拖車司機發現的。

文章說死因是勒殺,屍體也顯示死前受到過性侵犯。她的父母——他們認出了是她——說從她放學後沒回家那天起就向警方報告了失蹤。沒有凶手的任何線索,而藏著她屍體的汽車也於一個星期前報失。

讀完這篇文章後我感到惡心,又繼續打開更多的相關鏈接,很快惡心便被挫折和憤怒所取代。她不僅與我同歲,也在同一年從同城的另一所中學畢業。她的“我的空間”欄裏有她穿著我最喜愛的樂隊“中立牛奶旅館”T恤衫的照片,我最好的朋友丹妮爾把她列為自己的好友,她們兩個都上了大學,而且一定在同一班。

我坐在那裏,凝視著電腦屏幕上她的照片,抬手摸著自己的脖子,意識到自己正因情緒激動而渾身發抖。

我坐在葬禮的最後一排,盡量不引人注意地觀察著看到的男人,努力找出哪一個符合錄像中的那個殺手。不幸的是,他們中的大多數很快便被排除了。她的男性親屬不是太老就是太小。她哥哥倒是年齡相仿,但又太瘦,她的男朋友又太魁梧。她的朋友中年輕男性不多,並且迅速地被排除了——太矮、太黑、太醜。

我走出教堂,像進去時那樣垂頭喪氣,走到台階底部停下來抽支煙,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有人說:“對不起,可以給我一支嗎?”